“劈裏啪啦……”
鞭炮從村口一路放到莊子上,又從山頭底下繞一圈,在橋頭下結束。
孟家大嫂子跟逗小女兒,“你姑姑可在晚上準備了煙火,在山頂上放,咱們晚上還看。”
小孩兒哪個不喜歡這些,況且越是這種人多熱鬧的時候他們越歡喜。
聽聞晚上還有煙火看,有些打算來瞧瞧稀奇,下午就回的人琢磨著要不還是留下再看看。
“聽說,晚上放了煙火之後,山頂的湯池子也要開了,還有歌舞雜技表演和烤肉熱酒。”
這樣一說,稍有猶豫的人也堅定了心態。
“來都來了,怎麽也要看都了稀奇再回去。”
“能有什麽大事等著非回去做不可?不能來一次回去人問起來,什麽都說不出來。
再一問才知道,是錯過了。”
鞭炮放得太多,震耳欲聾,縣令夫人內心裏是不願意移步的,但又不得不到大門口跟大家虛以委蛇。
丈夫還指著沈家帶頭給他送賢名,沈家是龍泉縣大戶,有他們帶頭的話,其他商戶肯定有樣學樣。
有了這個名頭,即便是出了馬家那起案子,政績上也能好看很多。
賀家大郎又中了舉,要是再能聯名龍泉縣的學子送行,就更是錦上添花。
就算是為了這個,縣令夫人也得到門口這兒來跟大家合群。
這邊歡喜另邊愁,莊子上放的鞭炮太多,又是多條齊放,便是幾公裏外也能聽得到。
中河村的馬家和張家自然也能聽到,張家確實慘,但也都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張老三本就是個老實本分的漢子,要不是為了兒子,他是幹不出做偽證的事。
事後沈華柔讓人給他家送了些米麵,張老三夫妻倆如何都不收,隻衝著莊子的方向磕頭賠罪。
沈華柔又請了大夫去給他兒子看病,得出的結論與之前他們看的大夫差不多,但以他們家的條件要治好孩子的病,不太可能。
孩子治病的醫藥費,沈華柔提出來給他們出,張老三夫妻倆感激自是不提,還拖著病體到賀家來給沈華柔磕頭。
如今他們家雖說是過得清貧,但人人心中都是希望。
沈華柔不覺得她是聖人,也不是一點都不怪張老三,更不隻是單單的要做爛好人。
若張老三隻是為了銀子誣陷她,她絕對不會這樣做,他不為自己,為了孩子,便能理解一些。
不過是幾個銀子的事,就當是做好事為雅雅積福,也為賀元淩積福。
這樣一想,其實沈華柔也是有私心的。
世間千萬事,又有多少是不問原由而為?
大多數都是有所圖。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和感情也是一樣,總要有所圖。
張家婦人一聽到鞭炮聲就雙手合十衝著這邊拜了幾拜,顧自嘀咕著,“今日肯定忙,我該去做些事,就是在後廚洗碗跑腿也好。”
她早就跟丈夫說過的,但兩口子一商量,覺得今天來的客人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又怕她去笨手笨腳的出錯,再給賀三夫人丟了人。
就想著,等這幾天過了,她再去,反正莊子開業之後一直都會忙。
她不是為了做工拿錢,也不是天天都去,就是平時家裏不忙的時候過去。
他們也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感謝賀三夫人了,隻能做點事。
張老三在屋裏聽到媳婦兒的嘀咕聲,抿著唇沒有接話,他心中是早就下了決心。
他張老三這輩子,還有他的兒子這輩子,命都是賀三夫人的。
另一邊,馬家。
馬婆子從早上起來就坐在自己門口開罵,沒指名道姓,但是個明白人都知道罵的是誰。
馬超還在**趴著下不得地,家裏兒媳死了,孫女傻了,她的傷也還沒有痊愈,還賠了萬家一筆銀子,那可是她的棺材本兒啊。
其實馬婆子也不隻是今天才罵,從事情發生後她天天都在家罵。
隻是這幾天能下地了,她才到門口罵。
但也罵不了多久,因為坐久了屁股痛,傷還沒好透。
今天她堅持的時間尤其長,從沈家罵到萬家,再到別的誰,村裏得罪過她的人都沒放過。
萬氏出事之後她倒是想著能賠償些銀子,結果是那老光棍狗屁沒有,隻能把漏風漏雨的泥土房子賠給他們。
那破房子根本就不值錢,她直接轉手賠給了萬家。
萬家還不知足,又從她這裏要了二兩銀子。
當初娶萬氏的時候才給了二兩銀子,有這二兩銀子她又能給她兒子再娶個媳婦了。
馬婆子正罵得激動的時候,孫女好奇的往她身邊湊。
看著黃鼻涕吊下嘴上的傻孫女,馬婆子更是火大。
伸手狠狠一巴掌就往孫女腦袋上招呼,好在是小姑娘走得慢,不然差一節手指頭的距離就真打上了。
她雖是傻,還是知道疼的。
這幾天被馬婆子打得多了,再馬婆子一臉凶惡抬手的時候她也知道躲。
沒打到人,馬婆子詛咒孫女,“怎麽不跟你娘一樣死了幹淨,留著還費糧食。
都是賠錢貨,不得好死的小賤人。”
村裏人已經對馬婆子的這些咒罵習以為常,看著小姑娘可憐,覺得她要真是發熱過去了倒更好。
像現在這樣活著,反而可憐,不如幹幹淨淨去投胎。
馬婆子還想再給她兒子娶媳婦,誰家眼睛瞎了才會把姑娘嫁到他們家受罪。
他們如何,沈華柔不得而知,也不想知曉。
放了鞭炮剪了彩,揭了門口牌坊上的紅綢子露出桃花源三個蒼勁有力的字,莊子就算是正式開業。
沈華柔被簇擁著第一個進門,迎著眾人到園子裏落座開席。
開席酒沈華柔敬了三杯,雖是度數低的桃花釀,還是有些酒氣,之後她就不敢再喝了。
剛在主位上坐下,就有人開始好奇發問。
“三夫人,我們到了您這兒可是真真開了眼界。
您快說說,冬天的桃兒和枇杷是如何來的?
難道還真有能這個時節結果的桃樹,枇杷樹?
滿院子的紅梅也不是這個時候開吧?怎麽也還要二十來天才到開花的時節,您這是施了什麽法術?”
“從進了你這園子啊,我身上的貂皮襖子就穿不住了?也沒見你放火爐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