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樣的眼神看著,李舉人隻覺得脊梁骨都發寒,怕他突然跳起來給自己一刀。

等待的時候對他來說就跟等著上刑的心情差不多,終於等到父親回來,他竟有一種看到了救星的感覺。

他趕緊迎上去攙扶,“爹,您坐。”

李老頭並不知道錢鑫是來幹什麽的,他剛回來也沒有看出來家裏氣氛不對勁。

“他大哥來了,真是稀客啊。”

錢鑫在李家確實是稀客,但李老頭的話裏也免不得有陰陽怪氣的意思。

以前他還對錢家這門親家有些看重,但在得知兒媳婦身體不好之後他就淡了這份看重。

再到兒媳婦進門後的各種表現,更是讓他看不上,連帶著對親家這門親家也看輕了不少。

他承認錢家對他兒子是有幫襯,但他們還不是看著自己閨女的麵子上。

就算不是他們李家,也會有別人。

當初錢家主動找上門來要嫁閨女,難道就沒有所求。

說到底,還不是各取所需。

今日不同往日,他兒子憑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有今天的成就跟他們錢家可沒有多大的關係。

倒是他們錢家的女兒,虧了他們老李家太多,不孝不敬不賢不恭,還要斷他們老李家的香火。

就憑這一點,他就不可能對錢鑫有什麽好臉色。

之前鬧著在娘家不回來,非得他兒子去街,哼,最後還不是自己規規矩矩回來,還要他大哥主動出力示好?

算她還有點自覺性,知道自己是個什麽身份,該為著誰。

他妹子都沒在,今兒他來不知道為了什麽。

若是平時,見到長輩錢鑫肯定是要起身行禮,但今天他就不動了,坐得穩穩當當。

至於他說話是不是不好聽,他還在乎?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說說你外室的事。”

錢鑫是來解決問題來的,不是來跟他們拉感情敘舊。

若是今天這個事不能好好的解決,以後連親戚都不是,更不用說什麽舊不舊。

姻親做不成,他們兩家必定是仇人。

一聽外室兩個字,李家父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是事情暴露了。

初時他們還有些些驚訝慌張,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是錢珠兒不能生,還想絕他家的後不成。

李父坐在主位上,他也沉了臉看著錢鑫。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們也就不說別的。

現在就告訴你,我們肯定是要納人進門,她已經懷了我李家的骨肉。”

他如此理直氣壯倒是把錢鑫給氣笑了起來,“伯父怕不是在說笑。”

錢鑫不看李父,隻問妹夫,“你也是這樣想的?”

李舉人不敢直視大舅哥的眼神,卻也堅定的點頭。

“蓮香已經懷了我的骨肉,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流落在外,更不能斷了我們李家的香火。”

他的意思錢鑫也聽出來了,主要是為了孩子。

錢鑫這時候還有心跟他分析事情的利弊關係,“你隻是要孩子,可以尋個正經良家女子進門,而不是外室。

我先不跟你說外室的事,我先問問你,當初是不是說定的,我妹妹嫁與你若是一年兩年不能有所處,到時候自會替你張羅納妾事宜?”

說到這個,李家父子稍微有點理虧,這個事確實是當初就說好了的。

“是,時間上是我們著急了些,我們有不對的地方。

但這也馬上就一年,你妹子不是也沒有懷上嗎?”

李老頭話裏說著有不對的地方,但是看他的態度說的話哪裏有半分歉意,最後還要把責任推到他妹妹身上。

要不是看在他是長輩的份上,錢鑫立馬就要罵他為老不尊。

他罵不得,但他兒子罵得。

“為人最基本的道德誠信,你是半點兒沒有。

既然是說定了,你再著急也不該等到了時間再做。

快到一年?那外室是今天才在的?

現在我還當你是一家人,能坐在這裏好言好語跟你說話,不是我錢鑫怕了你。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跟你掰扯,也不是要喊打喊殺。

現在,我就把話跟你說明了。

當初是如何說的,就得按照說好的來做。

一不說非得兩年,便是一年,到時候我妹妹還未有孕,你們倆夫妻感情還在,我妹妹自會做主尋了良家女子給給做妾生子。

到時候,我們還是親戚。

你若是執意要接不清不楚無媒苟合的外室進門,那就對不住了,我妹妹絕對不養外室的孩子,也絕對不可能與外麵不三不四的女兒同處一個屋簷下。

私生子,永遠都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不能科考更不能入仕。

這些,你不是不知道。

我錢家絕對不允許有私生子敗壞門風,有辱家門。

該說的我都說話,你自己掂量,你還是要做,今日我便做主替我妹妹跟你簽了和離書。

到時候你就算是要違背律法娶那外室進門做正,也與我錢家無關。”

錢鑫其實已經壓著火氣說得算客氣了,若是他還不識相,就連他那剛得的差事,自己是如何讓他得到,也能如何讓他失去。

李老頭聽他說前麵的話他就有話要說了,錢鑫憑什麽罵他兒子。

他兒子現在可是衙門裏的人,錢鑫在外麵再如何威風也隻是個臭當兵的,他有什麽資格罵他兒子。

再一聽私生子,不能科考,見不得光這些字眼,他又忍住了。

他看向兒子,詢問是不是真的。

李家雖然出了個讀書人,但李老頭就是個普通老百姓,他並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的說法。

在他看來,他的孫子就是他的孫子,還分那些?

他懷疑是錢鑫故意說來嚇唬他的,就是為他妹妹不能生而找的借口。

卻看到兒子臉色難看得很,難到是真的?

“舅兄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嗎?違背了承諾是我的錯,但你難道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不管怎麽說,孩子都是無辜的,難道你非要逼迫我不要孩子?

珠兒她為什麽千裏迢迢去洛京?嶽父便是醫者,連嶽父都沒辦法醫治她的身體,難道去一趟洛京就能好了嗎?

我接受她不能生的事實,我也不會休妻,難道讓她接受我的孩子就這麽難?

蓮香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我們現在下聘接她進門不就是禮數齊全,不也是良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