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華柔不確定今年會不會再有大雪,但地動她是有印象的。
就算沒有大雪,地動之後百姓的生命和財物也會有損傷,再接連就是寒冬,日子哪裏能好過?
連接戰亂加災情都是在梁州,怕是地主家也要沒餘糧了吧,更別說是普通老百姓,和一次次受難得窮苦人家。
朝廷的賑災錢糧又什麽時候能到?朝廷又能給多少?
沈華柔想著現在送過去,或許能趕在地動前後,好歹能補些虧。
指望梁州自救?他們的糧倉裏怕是老鼠都不願去了吧。
孟婧瑤沉吟片刻,還是答應下來,然後就去找來楊穆青商議護送糧食去梁州的事宜。
她知道嫂子虧著家當去是為了誰,她也是不想他處於險境困境。
楊穆青得知之後二話不說便去安排人手,她的丈夫和眾多兄弟都在那裏,她比誰都更積極。
結果裝車的時候沈華柔又將庫房裏所有的藥材都裝上,她們留著也是留著,但對於賀元淩他們來說,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
剛入秋,沈華柔接到一個讓她震驚的消息,錢珠兒竟然和離了。
震驚的不隻是她一個人,滿龍泉縣的人都震驚了。
其原因也讓他們驚訝不已,竟然是因為李舉人不能生育,他患有不育之症。
若不是沈華柔知道王蓮香懷過李舉人的孩子,絕對是真的,她都要懷疑王蓮香是找他背鍋了。
沈華柔不清楚李舉人的不育症是如何診斷出來了,他又是怎麽才想起來診他自己的問題,但他不育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城皆知。
之前有多羨慕他的男人如今就有多惋惜,暗地裏更多的是鄙夷。
有那麽多年輕漂亮的妻妾有什麽用,還不是不行。
之前對他有多少冷眼的婦人們,如今隻會更多的冷眼,隻是同情錢珠兒的難處,又可憐那三個女人。
想當初,錢珠兒是因為自己身體弱不好有孕才不得不一次給丈夫納妾三人。
結果,卻是丈夫身體的問題。
那她之前委曲求全的意義在哪裏?
而現在錢珠兒和離,有些人倒是有種替她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卻也替那三個妾氏歎氣,他們怕是不能離開李家了,這輩子都要在李家耗下去。
沈華柔和楊穆青他們相約去錢家看她,見到錢珠兒的一瞬間她就明白了一切。
錢珠兒氣色紅潤,人也圓潤了一圈,整個人看著都十分健康的樣子。
見到他們時,笑得也並不勉強,絕對看不出來為和離而傷感。
傷心,就更不用說了,根本看不出絲毫。
李舉人的不育之症,絕對是錢珠兒的手筆。
在這件事上,沈華柔不好說他們誰對誰錯。
李舉人先做出那些事來傷了錢珠兒的心,也斷了他們夫妻情分,現在得了這麽個結果,隻能說是他活該。
“我哪兒知道他會有那個病症,去年冬我去洛京尋醫,身體好不容易得好轉,大夫說我有一半的可能有孕。
回來之後這大半年我也一直在吃藥調理身體,當時我就是想著這個原因,便給他納了那幾個妾氏。
還想,不管他們生個一兒半女,總也算是能有個交代。
半年過去,他們沒一個有動靜,不止是我們著急,長輩更著急。
於是便請了大夫到家裏給三人診治,想著有病治病沒病也調理身體。
還怕被人誤會,特意請了別的大夫去。
結果,三人都沒什麽問題。
趁著大夫在,我也把了脈,大夫說我底子差些,但想有孕也不難,那時候我還在吃藥。
琢磨來琢磨去,好說歹說才讓他同意也讓大夫瞧瞧。
這一瞧,才知曉問題是出在他身上。
起初他也不相信,不承認,王氏也一直說不信。
沒辦法,就又請了別的大夫看診,結果還是一樣。”
錢珠兒說這些的時候一直都保持著淡淡的語氣,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許是他自知理虧,我提出和離的時候他並沒有考慮很久就答應了,我帶過去的嫁妝,剩下的也都讓我盡數帶回來。
不管怎麽說,我與他夫妻兩年也算是有情分在,用掉的那些嫁妝就當是全了我和他兩年夫妻情分。”
眾人聽了她的話不由唏噓,隻有她和沈華柔知道,王蓮香確實懷過李舉人的孩子。
沈華柔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兒,兜兜轉轉,錢珠兒身體恢複與之前差不離。
但她也付出了代價,她和離了。
沈華柔有預感,她並不知道她和孟婧瑤做的事。
上輩子她應該是知道的,不然怎麽後來她和錢鑫都沒有再出現過?
後來聽說錢鑫回來過,但他連賀元淩的墳上都沒有去過。
那這次呢?是因為她的用心都在李家了,在她自己的身體調養傷了,所以她並沒有多想?
沈華柔想不清楚,更不可能問她。
李家,李舉人連著近兩個月的日子都不好過。
比他更不好過的是王蓮香,她都不敢出現在丈夫麵前。
不論她如何解釋自己沒有背叛,隻跟過丈夫一個男人,他都不信。
他一直都不相信她當初懷的是他的孩子,更是要休她。
姑姑和爹娘都到來過了,但不管他們怎麽說,他都不信。
若不是她以死明誌,她已經被休回家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不願意見自己。
李舉人心裏憋悶痛苦,白天在衙門裏不敢出庫房,更不敢麵對同僚。
走在街上都不敢看別人,總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對他指指點點。
回到家裏,更不想麵對父親的長籲短歎愁眉苦臉。
至於三個妾氏,他根本沒有心情麵對。
夜裏整夜整夜睡不著,一會兒是錢珠兒的音容笑貌,對他百般體貼敬重,一會兒是王蓮香背著他偷男人的猜測。
每一樣都折磨得痛苦不堪,讓他生不如死。
後悔,他後悔得不得了。
早知道會是這樣,他就不該與王蓮香私會,更不該鬼迷心竅要納妾。
就他和錢珠兒恩恩愛愛,好好過日子,她也不會提出和離的話。
她走了,這個家都散了,哪裏還像個家?
李舉人睡不著,翻出錢珠兒曾經為他繡的荷包。
再翻出他日日都在用的荷包,是王蓮香給他繡的。
現在,兩隻荷包都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