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因為怕就隻顧一味的躲著避著藏著掖著,他們早晚死在這個怕字上。
這幾年休整,梁州湧入不少人,商販居多。
其中有不少都是他們的老鄉,或許是就近的原因,也或許是看著賀元淩這個老鄉的原因。
來來往往幾年的時間早就讓他們放開了膽子,當地官府也看到嚐到甜頭,連關卡都放鬆了些。
三日前剛收到三哥的信,人這就到了。
沈伯慶早就想來了,隻是這些年雜事拖著沒有走得開。
沒來的時候他想過妹妹妹夫在此地有諸多的不便煎熬,等親自到了才發覺或許是他想多了。
妹妹這些年雖然家信不斷,但終究是沒有見到人,家裏又哪裏能真的放心得下他。
好在這兩年商路打開,他們往來送信更方便,他這趟來就是代全家來看他們。
兩個外甥女一個外甥,小的就從來沒有見過,大的兩個也都快記不清了。
等他親眼見到的時候也沒有認出來,在他的記憶裏她們還都是小時候的模樣,這些年早就張開了,一年一年都有變化。
上回伯承來,他還寄了信回去炫耀,說三個孩子看到他就喊他舅舅,這可是把他和大哥都羨慕得不行。
那小子在外都野了,爹娘讓他回去也該商議婚事了,但他就根本沒有現在要回去的打算。
他怎麽說的,全憑爹娘做主。
人都沒在家,難不成爹娘還能給他娶個媳婦兒在家放著不成。
又想著他是不是在京有了歡喜的姑娘,但如何問他他都不應,最後爹娘給大伯寫信詢問,大伯也說沒有。
都二十幾歲的大小夥子了,不成親連個成親的對象都沒有,直急得爹娘寢食不安,都以為他是不是身體有虧?
這次他來看妹妹一家,也是受了全家的囑托問問妹妹,伯承可有跟她提過什麽?
畢竟,他們姐弟倆從小就感情更好,想著他說不定有跟華柔說過。
偏偏,他來的時候陵城不太平,一家人連坐在一起吃一頓飯的機會都沒有,沈華柔也怕他留得太久會被牽連趕著讓他離開了。
該問想說的,都沒有機會。
沈伯慶來了,他們一家人倒是能安安穩穩的坐在一起吃飯說話,多年之後團聚,賀元淩還和他放縱喝了一頓酒。
要不是有三舅兄來了,賀元淩可找不到這麽好的機會喝酒。
沈華柔以為他會提起刺史的事,結果沒有。
沈伯慶在陵城待了十天,等他前腳剛離開後腳沈伯承的信就到了。
不得不多想,沈伯承到底是多想回避這個問題。
沈伯承到了冀北,見到了韓斐和謝世鋒。
他說要在冀北待些時候,然後和謝世鋒一起往塞外去走走。
這下,再回來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給家裏去信,於是沈華柔立馬寫了一封信讓人快馬加鞭追上三哥。
送信人回來隻給她帶了一句話:知道了。
好吧,反正她也是鞭長莫及想管也管不到。
過了年,聽聞安王欲意入青州幫忙,這回那位是真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腦子裏真的進水,竟然一道旨意下到了陵城,要賀元淩帶兵八萬去青州?
怎麽去?從洛京過來是荊州還是繞道水路?
賀元淩沒去,直言西邊外族虎視眈眈,若是抽調走八萬兵馬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抵擋不住。
緊接著又是一道旨意來:梁州向來都是三五萬兵馬駐守,怎麽到了你手裏就都不行了?
呸!精壯跟孱弱能一樣。
反正,洛京沒有兵馬,揚州沒有兵馬,非得舍近求遠?
不去就是不去。
隻過了兩日,又是一道旨意到來,想來那位這兩日也是寢食難安。
令他帶兵到雍州邊境去,是要他們去威脅安王,讓他自覺退了兗州。
已經拒絕過了,這回賀元淩也隻能照搬,但他沒親自去。
在這前後不到半月的時間,賀元淩收到一封安王的信。
大概意思就是讓他不要多管閑事,他喜歡守著梁州安王能讓他一直都守著梁州。
管不管?
朝廷讓他帶兵去又沒說要打,先這樣吧,等著旨意。
賀元淩沒有給安王回話,但兵馬卻是是在雍州邊境沒有再多過。
在所有人都以為安王會回雍地的時候,沒人想到他轉頭直接往洛京逼去。
人心難免自私,在他的兵和別人的兵之間選,他自然是不希望他的兵上戰場。
又半月之後洛京告急,賀元淩派錢鑫和常遠威領兵三萬去救。
還沒有到地方就又回來了,安王沒真打算攻到洛京去,虛晃一槍又轉回了雍地。
感覺,就像是在貓逗老鼠一樣,見老鼠被嚇得大驚失色,他又退了,哈哈大笑離開。
朝廷沒有下令讓他撤兵,他就讓兵馬駐在雍州邊境,每日操練跑馬。
如今的走向早不是沈華柔能循跡的了,早就亂了棋局。
上輩子,此時是最亂的時候,連年征戰不斷。
現在暫時的平和,都是假象。
而他們,一直身在局中。
不管安王和朝廷之間打不打,什麽時候打,他們都是被夾在中間進退不得。
老天也像是在逗弄著所有人,以為的劍拔弩張卻又堪堪的維持著平衡,一時間沒有誰主動打破。
是不想,就這樣了?
絕非如此,每個人腦子裏都崩著一根弦,就等誰的弦先斷。
兗州瘟疫止住,朝廷往兗州青州沿海一帶都撥了賑災款項和糧食。
這些都從哪裏來?除此之外的所有州郡皆漲了賦稅。
以前梁王在的時候年年上折子求減稅,到最後那兩年的時候卻是減了些,誰成想這一次直接恢複不說,還又加了兩成。
因為這兩成,會要了多少家庭的命?
就算是可以用銀錢代替,可又有多少百姓家裏所有的餘糧餘錢加起來都不夠交稅的?
隻是這一次加稅就讓梁州至少兩年積累付諸流水,又得從頭來過。
稅銀和糧食收上來,所有賬本交到賀元淩手裏。
看著上麵的數字,賀元淩不想交。
他提了筆又放下,再提起,一團墨汁滴落在賬冊上,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