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泠想過嚴三所做的事,是在法理之外。

可是,她一開始還天真的認為,嚴三在莊子裏私設賭局,隻是為了逃稅。

她萬萬沒有想到,嚴三竟然敢做出這麽傷天害理的事。

慕容璟看到了蕭九泠震驚的樣子,張了張嘴又閉了回去。

其實,那莊子裏的事,還不僅如此。

但是那些事實在是太過汙穢,他不想說出來汙了蕭九泠的耳朵。

拿幼童與野獸搏鬥,竟然成為了最能說出口的事了。

慕容璟深吸了口氣,平息著心裏的滔天怒火。

“他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禽獸不如!”蕭九泠好不容易消化了這個消息後,隻能咬牙切齒地吐出這麽一句話來形容嚴三。

“九泠,有一件事你要如實告訴我。”慕容璟突然翻身,麵對了蕭九泠。

蕭九泠看向他。

窗外斑駁清冷的月光,灑在了床頭,她借著這點光看清了慕容璟眼神中的嚴肅。

“你說。”蕭九泠心中隱隱猜到了慕容璟想要問什麽。

果然,慕容璟在斟酌了一下開口:“嚴三所做的事,嶽父嶽母可知曉?”

“不知。”蕭九泠毫不猶豫地回答。

慕容璟眸光沉沉地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黑暗中對視,久久不語。

“九泠,此事事關重大。”

“我知曉,所以我才敢肯定,他們並不知情。”蕭九泠冷靜下來。

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樣的大罪。

若此事曝光,又查出她父親是幕後東家,那麽蕭遠鶴別說當官了,連命都保不住。

嚴氏也同樣如此。

嚴三所做的事,每一樁每一件都足以要人償命。

“少將軍,我並非是在為家人開脫。正是因為他們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才了解他們的性情,知曉他們絕不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來。”

蕭九泠知道慕容璟的顧慮,所以想要幫忙。

“父親是個官迷,他一生隻想升官,成為朝廷的肱股之臣。所以,他絕不會為了錢財冒險去做這等錯事。而我的母親,她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了蕭家的後宅之中,最大的心願就是培養蕭允楨成才,她也不會去做那等事。嚴三是我母親族親,這沒錯。當初,也是因為嚴三為人機靈,才被母親委以重任看管城郊莊子。母親對他的信任遠勝於我,隻要他按月繳納莊子的銀錢,以我母親的能力根本想不到他會拿著莊子做幌子,私下做這些事。”

“還有,如果我父親或母親,其中之一知曉那個莊子的真相,都絕不會把它作為陪嫁給我。”

蕭九泠一口氣說了很多。

等她說完之後,她卻沒有得到慕容璟的回應。

又過了一會,依然不見慕容璟出聲,她忍不住問:“少將軍可信我?”

“我信。”這一次,慕容璟沒有再沉默了。

蕭九泠懸著的心,漸漸安穩下來。

“九泠,事到如今我不能瞞你。嚴三在莊子裏做的那些事,即便嶽父嶽母不知情,一旦被查,嶽父也會受到一部分牽連。我有心想提前與嶽父商量,若是由他之口上報,上麵或許對他的責難會少一些。”

“不可。”蕭九泠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

前世,她不知道那莊子的事最後是怎麽處理的。

但是她能猜到,蕭遠鶴為了自己的仕途,是采取了秘密低調處理的方式來消除一切。

決定讓慕容璟插手這件事之前,蕭九泠就已經想過了,不能讓罪惡被隱藏在黑暗之中,讓無辜的百姓無處伸冤。

當時,她尚不知嚴三所為有多惡毒,如今她既然知道了,又怎麽可能讓父親再一次掩蓋這件事的機會?

“若是父親知曉這件事,他隻會盡力捂住,絕不會上報請罪。那些被害的人,他們所受的苦,又如何交代?”蕭九泠道。

慕容璟驚訝地看向她。

他似乎沒想到,蕭九泠在知曉這件事的內幕之後,還如此決絕地選擇徹底公開。

他怕蕭九泠不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忍不住提醒,“此案一經公開,嶽父就算罪不至死,也有可能丟官受罰。甚至就連你,可能都會受到牽連。”

“我會坐牢嗎?”蕭九泠認真地問。

慕容璟搖頭,“那自然是不會的。罪不及子女。更何況,這件案子中,連嶽父也隻是受了連累,治下不嚴。但雖不用被律法懲治,可是蕭家在百姓心中的名聲恐怕會受到影響,蕭家也會受到百姓唾罵。”

“可會連累慕容家?”蕭九泠又問。

慕容璟再次搖頭,“不會。慕容家從不畏懼流言蜚語。”

“那不就行了?蕭家就算被罵也是應該的。”蕭九泠從容地道。

慕容璟在夜色中仔細地打量著她,過了好久,他才道:“九泠,你當真是與普通女子不一樣。”

蕭九泠自嘲而笑,“都是芸芸眾生,天地間一蜉蝣罷了,又有什麽不一樣的?”

她閉上了眼睛,好像睡了過去。

慕容璟卻睡不著,一直在偷偷看著她。

蕭九泠剛才那些話,聽上去好像冷心冷肺,不顧念親情。

但實際上,在這冷漠之下,卻藏著天下最大的慈悲心。

……

翌日,慕容璟早早離府,在軍營中見了自己的父親。

“怎麽樣,昨晚找機會試探家媳口風了嗎?”一見他進來,身穿鎧甲的慕容烈就放下了手中的兵書。

慕容璟走到父親麵前行禮後,才將昨晚他和蕭九泠的對話一一說出。

慕容烈聽完之後,喟歎道:“兒子,你娘給你娶了一個好媳婦!”

“九泠她……很不一樣。”慕容璟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慕容烈笑罵:“你小子,自家媳婦賽西施是嗎?”

慕容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歸正題:“爹,我們之前擔心此案嶽父也牽扯其中,所以才先按兵不動。如今,事情已經明了,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自然就按照家媳的話做了。”慕容烈也不再猶豫。“兵貴神速,你現在速去點人,親自帶隊……不,你就不要去了,讓周副將去。”

慕容烈跺了跺步子,“對外就說,我們抓流竄山匪的時候,無意中到了那,才發現了裏麵的秘密。”

“多謝爹。”慕容璟抱拳。

他哪會聽不出來,他爹這是為了讓他們小夫妻在蕭遠鶴麵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