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容璟那雙清澄的眼睛看著,蕭九泠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罷了,就讓他如此認為吧。
蕭九泠在心中勸慰自己。
隻是,被這麽一打岔,蕭九泠也沒心情說起之前的事了。
她不想說,慕容璟卻還記得。
“你剛才說,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這我還是知曉的。隻是……”少年將軍的臉上,難得出現了難為情的樣子。
蕭九泠有些揶揄地挑了挑眉。
“我和爹都隻懂行軍打仗,娘對於掌家之事,也不擅長。”
蕭九泠點了點頭。
她了解了慕容璟這話後麵的意思。
就是……他們也知道‘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這個道理,怎奈連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漁’是什麽。
他們所精通擅長之事,並不適合這些老弱婦孺。
“當年,他們跟著我們來到臨南府。要麽年邁,要麽還是稚童,除了依靠慕容府別無他法。”
慕容璟有些愧疚地道:“近幾年,家中近況我們都疏忽了,倒是連累了你。”
“這倒不是什麽連累。”蕭九泠坦言。
慕容璟有些感激地看向她。
蕭九泠道:“就算你和爹不知情,娘之前掌家多少應該是知曉家中情況的吧,為何在你我婚事上還要如此大方?”
“娘自己很節省,但是卻不想委屈了你。在她看來,府裏再堅持堅持,等到他們家中的稚童都成人,能養家了,府中也就不必那麽辛苦了。”慕容璟道。
蕭九泠沒說話。
慕容璟又補了一句,“不過你放心,無論府中多難,我也會想辦法解決,絕不會讓你用嫁妝貼補。”
“你想怎麽做?”蕭九泠反問。
慕容璟愣了一下,大拇指搓著自己虎口。
蕭九泠目光落在他手上,她發現了,慕容璟在陷入苦死的時候,好像會下意識的做出這個動作。
“我還未想好。”慕容璟苦笑搖頭,“真是想不到,授人予漁才是最難的。”
“不急,既然如今我已嫁入了慕容府,那這些人就交給我吧。”蕭九泠直接攬下了這件差事。
術業有專攻,她若不管,慕容璟又能想出什麽好辦法來?
她既然要用慕容璟妻子的身份活著,那麽該解決的問題就要解決。
總不能什麽便宜都想占,卻又什麽都不願付出吧。
蕭九泠想得很通透,慕容璟聽到她這話,也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馬車駛入城中,經過一片集市,外麵的喧鬧聲傳入了馬車裏。
蕭九泠好似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好奇地揭開窗簾一角,看向了街市。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那發出喧鬧之處。
一輛陳舊的獨輪車停在路邊,上麵堆滿了花盆,村婦打扮的蕭卿若還有她的貼身丫鬟,正在賣力地吆喝,想要吸引人前來買花。
隻是可惜,她們費力地做著,圍觀的人也不少,但真正掏錢買的卻幾乎沒有。
馬車隻是從她們麵前經過,蕭九泠也隻看了一會,就收回了手。
她不知道蕭卿若有沒有看到慕容府的馬車路過。
但是,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
她們都各自選擇了與前世不同的一條路,就看誰能走得更好了。
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可笑的是……蕭卿若如今所做的事,不正是她前世做的嗎?
今日偶遇到蕭卿若的事,倒是讓蕭九泠多了幾分好奇,想要知道蕭卿若在韓家都經曆了什麽。
回到府後,蕭九泠就讓慶俞過來見她。
慶俞來了之後,蕭九泠便向他問明最近韓家發生的事。
因為韓羿那一次的反常,讓蕭九泠有所警惕,所以她是讓慶俞一直派人打聽韓家發生的事的。
“幾日前,韓羿已經與二小姐成親。剛成親那兩日,倒也沒有什麽異常。隻是白日裏韓羿似乎對二小姐十分冷淡,到了晚上又……”
慶俞及時噤聲。
蕭九泠越來越不遮掩身上的氣勢,讓他越加敬佩之餘,也漸漸忘記了她是女子的事。
剛才他突然想起主子是女子,那些夫妻床事說出來,實在是有傷風化,這才及時住了嘴。
不過,他不說,蕭九泠也聽懂了其中的意思。
她諷刺地勾了勾唇。
韓羿,本性果然虛偽。
隻可恨她上輩子,直到快死之前才看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咳,昨日,那韓家鬧了一場。”慶俞及時換了話題。
蕭九泠隱約覺得,這就是今日蕭卿若出來賣花的關鍵。“鬧了什麽?”
慶俞道:“韓家的人在二小姐麵前哭窮,想讓她掏出銀子來添補家用。韓羿還提出自己從小就想讀書,隻是可以家貧,所以他錯過了讀書的機會。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靠著在私塾偷聽先生講課而識了字。如今,他娶了妻子,不想再讓妻子隨他一起受窮挨餓,所以想要正式開始讀書,爭取在一年內考上童生,三年內考上秀才,五年內能中進士。”
‘噗。’
蕭九泠實在忍不住掩唇輕笑。
慶俞自個也覺得尷尬:“奴才也覺得他這話是大言不慚,天底下那麽多讀書人從小讀書,都不敢誇下這樣的海口。可是,偏偏二小姐信了。”
是啊,蕭卿若信了。
上輩子,她也信了。
不過,她信的不是韓羿真能考上,而是覺得他既然有這麽一份上進心,她就應該支持。
所以,才攬下了養家的事,淪為他們韓家的牛馬。
蕭卿若會信……大概是她覺得,若日後韓羿被國公府認回去後,隻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村野莽夫,會讓他國公府世子的地位不穩吧。
畢竟,蕭九泠雖然從未踏入過國公府,卻也知道宣國公的兒子並不止韓羿一個。
“不過,二小姐還是留了個心眼的,她把從家中帶去的錢財,留了一小部分自己藏著,剩下的都交給了韓家的人。後來,也不知道韓家那些人對她說了些什麽,今早她就帶著丫鬟進城賣花了。臨走時,還對韓家眾人保證,會讓韓家的花在臨南府一花難求。”
“進了集市後,還到處向人打聽,知不知道哪些大戶要辦花會,又問百族的人一般什麽時候會來趕集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慶俞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完了,但他自己也沒太想明白蕭卿若想幹什麽。
他不明白,但是蕭九泠卻聽懂了。
因為蕭卿若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照著前世的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