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王冕站在傅璟行的書桌前,認真地開啟了他的匯報模式:“目前調查到,許晚晚是晉城人。母親在她一歲時離開,有傳言是意外,也有說是自殺的。隨後沒到半年,許晚晚的父親許必森便娶了現在的太太吳秀蓮進門。二人再婚之後,很快生下了一個女兒許子涵。”

“許晚晚今年20歲,是晉城大學經濟係工商管理學的大三在讀生。目前個人處於社會實習階段,我打聽到她一周前,在晉城的一間藥堂工作,倒是並未從事與金融相關的工作。”

傅璟行眉頭微蹙,這聽起來很不尋常。

但這些硬件上的資料,卻不是傅璟行最關心的。

想到夢裏和不久前在宴會上,看到的許晚晚的背影,傅璟行沉聲問王冕:“為什麽在此之前,我從沒有見過她?”

既然是晉城的富家小姐,他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

但這樣的背影,這樣的臉,傅璟行確定自己第一次見到。

王冕告訴傅璟行:“以許家的家世來講,頂多算個暴發戶的級別,她確實是沒有資格出席晉城上流圈子的晚宴,尤其是我們傅家舉辦的。”

對於王冕的解釋,傅璟行自然地生出了又一層疑問:“可她今天確實參加了,我們家舉辦的宴會。我就是在這個晚宴上發現她的……”

王冕聽懂了傅璟行想要問的,當即向他解釋道:“今天他們一家的請柬,都是季家給的。所以,許晚晚才能進來。”

“季家?”

傅璟行搜索了一圈記憶,然後抬頭看向王冕問:“是季氏,季長風嗎?”

“是的。”

王冕語速不急不緩地向傅璟行說明:“季長風想要安排他的二兒子季如柏盡快成婚,為他選中了許晚晚。可能是想要展示自家在晉城、在商圈的實力吧?特意將許家約到了我們傅家舉辦的晚宴上……”

“你是說……”

傅璟行停頓了一下,反應了幾秒鍾,才看向王冕,不可置信地確認道:“許晚晚會出現在今天的晚宴上,是為了相親?”

王冕斬釘截鐵地肯定道:“正是如此。”

不知怎的,王冕話音落畢,傅璟行的胸中便升騰起一股窒息的感覺。

整個心髒揪著,堵在他的胸口,讓他有些呼吸不暢。

除了窒息感,還有一股焦躁感從身體內部,油然而生。

傅璟行並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隻是十分確定:失憶後,他還是第一次體味到這種難受的感覺。

不再像從前一樣,對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

不是他有意切斷自己和世界的聯係,而是這個世界的一切,無法激起他的任何情緒,讓他的感受產生哪怕半點的變化。

可是今天,許晚晚顛覆了他的這五年來的生存狀態,終於讓傅璟行體會到了心髒被其他事情牽動的感覺了。

這才讓傅璟行清楚地認識到,他也是人,是個有血有肉,會有情感波動的人。

譬如說現在,對於許晚晚要和季如柏相親一事,他便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抗拒的心理。

傅璟行神色焦躁地追問:“你打聽今天他們相親的情況了嗎?”

“誰?”

王冕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在對上傅璟行如鷹一般的銳利視線時,立刻腦子清醒過來:“喔喔,我打聽了!現場目擊到的人說,許季兩家的聯姻沒有談成。因為許晚晚這個當事人極力反對。”

“她當著眾多晉城賓客的麵,態度強硬地拒絕了季如柏,還因此被她父親許必森打了一巴掌。但即便是如此,許晚晚小姐也沒有屈從。直到離開之時,她都還是明確拒絕季如柏的,讓圍觀的大家刮目相看。”

聽到許晚晚強硬拒絕了季如柏,傅璟行感覺自己揪緊的心髒得到了舒緩,沒有剛才那種揪心得難受感了。

傅璟行望向王冕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下來:“你繼續追蹤季家這邊,如果出現為難許晚晚逼婚的情況,立刻告訴我。”

“好。”

王冕一邊應著,一邊在腦內飛速思考。

這是什麽情況?

他家少爺終於對人類感興趣,對這個叫許晚晚的女孩子產生了不可言說的感情?

可依照傅璟行剛才的這番提問,明顯是跟這個叫許晚晚的還不熟。

但能讓傅璟行關切至此的人,王冕跟了他四年半,還是第一次看到。

在那之前,王冕以為傅璟行有心理疾病,得了情感匱乏症呢!

主子變得比從前更有人情味了,這是好事。

王冕為傅璟行感到高興,也為自己感到高興。

接著,傅璟行仍舊像王冕判斷的那樣,對許晚晚繼續表露出濃厚的興趣。

傅璟行再次開口問王冕:“你有派人繼續追蹤許晚晚嗎?”

王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向傅璟行如實地匯報:“許晚晚離開晚宴後,上了顧一帆的車。顧一帆送她回了許家的住所,陪她取了一行李箱的東西離開。之後二人驅車回到市中心,入住了興華大酒店。”

默默聽完王冕的匯報,傅璟行揪住細節問:“是一人入住,還是二人入住?”

王冕意識到不好,顫抖地答道:“兩個人……”

看到傅璟行青筋暴起,果然是對許晚晚在意得不行,王冕立刻補充道:“但是不出半小時,顧家小少爺就離開了!”

“半小時……”

傅璟行目光陰翳,咬著牙低沉道:“半小時,我一個會都開完了!”

見傅璟行真的在意,還在咬文嚼字,王冕弱弱地開口補充:“不到半小時……”

傅璟行沒好氣地反駁他:“有什麽分別?又不是從來沒進去過?”

說話間,傅璟行便氣憤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備車!”

王冕順勢問道:“去哪兒?”

“興華酒……”

傅璟行還沒完整地說出酒店名字,自己便停下,頓在了原地。

他現在去酒店找許晚晚做什麽呢?

對許晚晚而言,他不過是個僅僅見過一麵的陌生人。

深更半夜,他一個大男人要進一個在酒店獨住的女人房間,這像話嗎?

他又有什麽理由去找她?說我在夢中見到你的背影,覺得你很親切嗎?

還是說我對你一見鍾情,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你……

冷靜之後,傅璟行想了想,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他衝著王冕擺擺手,又走回書房的紅木椅:“算了,安排人繼續監視許晚晚。不可聲張,更不可被她發現。”

王冕恭敬地應道:“是。”

這一晚,傅璟行躺床之前,為免自己會在睡前胡思亂想,直接吞了一片安眠藥。

他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很少需要安眠藥。

吞下去之後,安眠藥很快就起到了作用,讓傅璟行陷入沉睡。

這一夜,傅璟行的夢裏全是許晚晚。隻是不同於上一次,他的夢中隻有許晚晚的背影。

這一回,嗔笑的許晚晚,撒嬌的許晚晚,氣惱的許晚晚,流淚的許晚晚……

各種神態的許晚晚,出現在傅璟行的夢中。

直到傅璟行醒來,這些表情都還刻在他的腦海中。

他總覺得,他曾近距離見過這些神態的許晚晚。這些式樣的表情,他也都曾參與過。

明明昨天才是跟許晚晚的第一次相見,可傅璟行不知為何,身體和心裏都對這一切存著莫名的熟悉感。

這到底是什麽呢?

……

昏暗的酒店房間,一束明亮的日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到許晚晚的被子上。

在感到溫暖的同時,許晚晚意識到,已經是早上了。

昨晚她就保持著仰躺在**,盯著天花板的姿勢,幾乎持續了一整夜。

許晚晚一夜沒有合眼,隻要她稍微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薄熙妍親昵挽著傅璟行手臂的畫麵,她想遠離。

這大概就會對她的懲罰吧?

懲罰她上一世認人不清,辜負了傅璟行。重活一世,擁有逆天改命的空間,但卻仍是沒能拯救傅璟行。

換到這一個世界,老天爺不肯再憐惜她,要狠狠地虐她。

許晚晚疲憊地接受這一現實,她從**起來,簡單地洗漱一下,便下了樓。

與其一個人在酒店裏胡思亂想,不如給自己找點事做。

昨晚到現在,她的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以防被許家人打電話騷擾,抑或是通過定位找到。

來到這裏半個月時間,許晚晚對晉城仍是很不熟悉。

脫離了手機導航,除了睦合藥堂,許晚晚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了。

然而,就在她剛剛走出酒店門口的時候,忽地看到前方停著的一輛藍色超跑,升起了副駕駛的車門。

在許晚晚怔愣之時,她聽到超跑駕駛位上的顧一帆,探頭招呼她說:“晚晚,快上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