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轉眼一晃,便已經到了路父要回來的日子。

路父路嘉偉,是海周村土生土長的人,年輕的時候長得俊俏,很招小姑娘喜歡,但偏偏死心眼就看上了不太聰明,性子又軟的路母,兩人成了婚以後,由於家裏生活貧苦,便很早就出去外邊的鎮子上務工了,現在倒也混得還可以。

路悅然打小的記憶裏,就鮮有關於這個父親的事情,大部分的時候路父都是冷漠疏離,難以接近的,一直等到後來路暖出生,他才會偶爾露出慈祥的笑容來,但也僅僅是對於路暖。

盡管全家都很高興,但路悅然心裏總是有些忐忑的。她不熟悉這個父親,記憶中也和他不親近,這次的見麵,更是讓路悅然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才好......

這天天剛剛亮,村口的霧都灰蒙蒙的,空氣又濕又涼,路木一大早就領著眾人在村口等待著路父的身影。

一直到晨霧漸漸散開,路的那頭才緩緩出現了一輛牛車的影子,由遠及近。路招兒眼尖,立刻呼喊起來:“爹!是爹回來了!”

路母跟著她的聲音張望起來,聲音滿是還沒看見人的焦灼:“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著?......”

路悅然撫著她點給她看。

隻見牛車上的身影在半道兒緩緩停了下來,車上那個熟悉的聲音跳下了牛車,似乎是付給了車夫一些錢後,又朝著車夫微微鞠了一躬後,扶了扶身上的行囊,繼續朝著他們的方向前行。

這時候路母已經看到了,眼圈紅紅地拉著路悅然的手,又看向身邊的大兒子,略帶哽咽著:“回來了。你們爹回來了。”

不一會兒人就走到了跟前,路悅然小心打量著路父。

他和記憶中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有些許不同,似乎是更憔悴了一些,背也彎了,拎著行李的手乍一看就能發現上麵都是粗糙龜裂的痕跡。

路繼業上去一把要去接過路父手中的大件行李:“辛苦了爹,這些都交給我吧。”

路父擺了擺手,拒絕了他,隻是問道:“怎麽沒看見小暖和你媳婦兒?”

“老大媳婦兒在家呢,想著等你回去就能吃上口熱乎飯,正忙活著呢。”路母解釋道。

路父聞言點了點頭:“不用那麽麻煩。孩子每天上工都辛苦。”說罷又看向招兒,“小妹高了。”

路招兒除了姐姐便最喜歡爹了,因此高興地圍在路父身邊打轉:“高了好多呢,去年爹給買的新裙子都穿不下了。”

路父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糖塊來給招兒:“不怕,爹給你買了新的,夠你穿的。”說罷,又將另一塊糖分給了路悅然。

路悅然道了謝謝邊塞進了嘴裏。

瞬間一股濃鬱的水果香精味彌漫在口腔裏。

路招兒高興極了,拉著路父路母一路蹦蹦跳跳的。路父也不惱,路母則笑眯眯地看著她。

路悅然心裏不知怎麽地有些失落,可能是被大哥看了出來,於是路繼也上來挽住了她,說道:“爹回來了,我們家悅然也總算有人做主了。”

路悅然視線不小心撞上了路父,有些尷尬地別開眼。關於這個白送的父親,她一時半會還是有些習慣不了,因此隻好用笑容氣氛。

路父聽了這話,卻有些沉默下來,忽然對著路悅然說道:“你跟我明天去趟鎮上。”

路母有些吃驚:“怎麽剛回來家裏,還跑出去?”

路父沒有多做解釋:“去買點東西。”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二丫頭和我買點東西,去村支書家裏一趟。”

“爹!”路悅然驚呼。她嚇了一跳,她都把婚退了,爹不會還準備把她送到村支書家去吧?姓林的那小子可巴不得等著她上門羞辱她呢。

“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早點起。”路父的表情嚴肅,看起來不打算給任何人回轉的餘地。

路繼業看妹妹一臉委屈,便說道:“爹,這林支書家那位,在村裏也是出了名的浪**子,跟多少姑娘都糾纏不清,難道您真的要把妹妹嫁給他這樣的人麽?”

“你懂什麽。”路父淡淡的一句,甚至都沒有給路繼業一個眼神。

“可!......”路繼業還想在說什麽,但路母暗暗拉住了他的手,叫他不要再說下去。

“你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們一家人不要不高興嘛。”路母安撫著家裏的兩個男子。

路悅然業拉了拉大哥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講下去了。

等眾人回了家,飯已經好了。

何芳蓮看到公公帶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回來了,連忙抱著兒子從廚房跑出來:“爹回來了,一路上辛苦了吧,我這會兒悶了熏雞,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路暖更是正拖著從她懷裏跳下來,一步一晃地跳到路父麵前要抱抱。

路父見狀趕緊放下了手中地行李,一把抱起了寶貝孫子,猛親了兩口,把路暖的笑臉親得通紅,笑容一臉和煦:“我們小暖重了這麽多啊,爺爺都快要抱不動咯。”

逗得路暖咯咯咯笑起來。

路父忙不迭地從他的行李裏,拿出了給大哥帶的書和嶄新工作服,還有一塊嶄新的手表,以及給招兒的新裙子和零食,還有許多給路暖的玩具,剩下的,則是一些給路悅然和路母,何芳蓮的新衣服。

路母幫著將飯菜都擺上了桌,一家人這才坐了下來。

放在中央的那盆熏雞還是六天前路悅然從山上打下來的那隻,被路母做成了熏雞,因此能保存得久一些,正好給路父接風。

路父隨即動了兩筷。路招兒便趕緊說道:“爹,這野雞可是二姐姐從山上打下來的呢!她可厲害了,我們還送了大家好幾隻。”

路繼業也幫著說話。

路父沉默不語,忽而說道:“女孩子家,沒有女孩子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學的規矩,讀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路悅然本想分辨兩句,但看到路父這態度,也就不再說話了。

看來這個路父是不大喜歡自己這個女兒了,她心裏想。於是當她發現大哥向自己投來的目光時,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