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月收到兄長的信已經是除夕那日，他已經順利抵達玉門關。

走馬川，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玉明月可以想象到詩中所寫的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

玉明月將信件小心收好，雖然哥哥還是和話本裏一樣駐守玉門關，但這一次是哥哥自己的選擇。

這次，她不要再成為哥哥的累贅，她會做他的後盾，護好玉家等他歸來。

柴新野已死，沒了他的挑撥，世族不會把家族沒落的仇恨算在嘉晏哥哥身上。

雖然世族沒落，但各家都保住了族人，他們至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族中子弟也可以和所有士子一樣參加科舉。

她改變不了曆史前進的腳步，世族注定要沒落，唯有如此才能徹底廢除九品中正製，推廣科舉廣選人才。

這是時代的變遷，就像九品中正製取代世襲製一般。

但願大魏未來真的可以做到士子興朝綱，武將保江山，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國家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

玉明月抬頭，墨藍色的天空煙花絢麗，日有熹，月有光，願遠方的親友新春嘉平，長樂未央，歲歲年年，共歡同樂。

“阿姐，煙花，放煙花！”玉六郎拍著小手興奮道。

玉六娘這才笑著上前，今日是元日，連二哥都沒在房裏看書和大家一起熱鬧。

二哥明年就要下場，最近都在房間裏苦讀，不僅自己讀書，還督促三弟四弟一起讀書，頗有兄長的氣度。

玉明川看著升起的煙火，也想到了遠在玉門關的兄長，他知道公府艱難。

玉家在朝中無人，聖人又忌憚這些世襲的公侯，伯父和兄長在外保家衛國，是用性命在向聖人表忠心，以求家人平安。

他不能隻享受他們的庇護，他也是玉家子孫，家族興衰亦有他一份責任。

“你祖母來信了。”玉二爺趁著今日高興才敢提。

“祖母每個月都要來幾封，也不稀奇。”玉明月一點也不在乎。

死老婆子回到老宅也不安分，在族親麵前敗壞母親名聲，每次來信也都是哭訴老家房子陳舊，婢女不夠伶俐，銀錢不夠雲雲。

玉二爺訕笑：“你祖母是想年後讓四娘和五郎回京，說四娘到了相看的年歲，怕在老家耽誤了，讓公府尋名師教導五郎的功課。”

他也知道老夫人今日的下場都是自己作的，可到底是老母親，在信中哭哭啼啼的，他也不好坐視不理。

“有老夫人在四姐姐的婚事怎輪得到我阿娘做主，這是對老夫人不敬。”玉明月笑盈盈看向玉二爺：“二叔，咱們家現在的情況你清楚，若四姐姐和五哥哥進了京，接下來就是四叔四嬸，四叔野心勃勃二叔不是不清楚，到時惹出禍來，父親和長兄不在，二叔若是兜得住，我一個晚輩是沒意見。”

玉二爺幹笑了兩聲：“二叔就是問問六娘的意見，這事我可做不得主，你四叔他們一家在老宅照顧你祖母挺好，挺好！”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幸虧他沒有應下。

他一個末品小官，官場不行，後宅更不行，壓不住四弟，更壓不住老母親，若他們回府，隻怕又回到從前雞飛狗跳的日子。

老母親一貫嫌棄他不如大哥有出息，不如四弟嘴甜，對他不是嫌棄就是冷眼的，他在府中地位也就比三弟略好些。

如今府中一切都好，就連夫人都不和他鬧騰了，他的日子好過的很，還是不要回到從前了。

“二叔，二哥哥馬上要下場，大姐姐馬上也要出閣，三姐姐的婚事還沒定下，家宅安寧最重要。”玉明月意味深長。

最怕的就是老太太自作主張讓四娘和五郎先進京，到時人都進府了，怕是不好趕走。

玉二爺也想到了，又想到兒子前程，到時若被這些事影響，誤了春闈如何是好。

“六娘放心，我馬上寫信回老宅，讓族長看好他們。”

玉明月笑：“二叔果然高見。”

玉二爺笑的見牙不見眼，倒是難得得這丫頭一句誇讚。

過了許久才忽的意識到，他才是長輩，被晚輩誇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不行不行，這些孩子們都越來越上進了，他作為長輩也不能落後，長兄和世子不在京中，三弟不善言辭，公府今年應酬全靠他了。

玉二爺頓時覺得重任在身，眼神更堅定了幾分。

……

一轉眼便到了上元節宮宴，玉明月穿上了皇後娘娘賞賜的蜀錦做的裙子，熠熠生輝，華貴無比。

玉明月底子好，皮膚白皙，脂粉反倒汙了好顏色，隻塗了一層淡淡的口脂，將女子的優越發揮到極致。

崔氏滿意點頭，得體又不張揚，很好。

“阿娘，一會兒進宮我想去看看羅姐姐和語熙，我聽說語熙有了身孕。”

上次進宮匆匆，玉明月好久沒見她們了，真是有些想念。

一直以為她們這些人最先成親有孕的會是呦呦，沒想到竟會是語熙。

崔氏點頭，如今蕭澈已經成親，父子二人都在為他這個未來帝王賣命，他便是為了坐穩太子之位也不會亂來。

東宮太子妃，良娣，孺人無數，又有太子妃和墨良娣護著，她倒也不擔心。

玉明月剛進東宮便遇到了馮盈盈，有句話叫做冤家路窄，古人誠不欺我。

她都懷疑馮盈盈是不是特意派了人守在東宮門口守著，特意等她的。

玉明月本來是懶得理她，但好歹人家現在是良娣，縱然有人護著，也得做足麵子功夫。

“臣女見過良娣娘娘。”玉明月屈膝行禮。

馮盈盈看著玉明月身上的衣料心裏不忿，今年進貢的蜀錦聖人都給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又分給了東宮，羅令儀那個賤人統統都賞給了墨語熙，她這個東宮良娣做得可真是窩囊。

馮盈盈一直不叫起身，玉明月便隻能保持著那個姿勢，她的禮儀是崔家嬤嬤自小教導，膝蓋屈多少，頭低幾分都像是丈量過一般，便是低頭行禮都透著世家貴女的驕傲。

馮盈盈最討厭她這個樣子：“別以為你穿的是皇後娘娘賞你的料子，你便可以穿著招搖過市，目中無人。”

“臣女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