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清莞已然聽不到任何聲音,滿腦子都是響徹的鑼聲。
當初拚了性命也要出宮,其中大多緣由項裕。
她本以為離開了皇宮,便能夠與項裕雙宿雙飛。即便需要一輩子隱姓埋名都在所不辭,可說到底,她竟忘了項裕也有著不得自由的身份。
他是皇朝王爺,是皇上最信賴的弟弟。
見她情緒不對,芍藥慌亂地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跟著王爺的時間並不長,但王爺對小姐的心思還是瞧得出來。不然也不會在皇城外這處院落將小姐藏起來,更不會深夜出城冒險將她搶回。
在芍藥的眼中,王爺心中分明就有小姐,隻可惜兩人生不逢時。
另一邊的項裕喜袍加身,隨一行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向吏部侍郎府中走去。
全城皆是歡欣雀躍,唯有他一人毫無知覺,坐在高頭大馬上心思卻早飛向城外。
她身子如何了?可有想他?是否會無聊?
嬌俏娘子在丫鬟們的攙扶下上了轎,迎親隊伍不走回頭路折返至另一條路向王府中行去。
彼時所有禮節行好,滿座賓朋紛紛拱手向項裕道喜。
這一一敬過去,待反應過來夕陽已西沉。
在眾人地催促下,項裕進了房。
屋內紅燭搖曳,榻上鋪滿桂圓蓮子,吏部侍郎小女端坐,頭上罩著蓋頭。
微醺上頭,項裕伸手扶著桌坐下來。
桌上兩隻酒盞,一壺好酒。
“洞房花燭夜”本是人生大喜,可項裕卻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手在對方蓋頭上遲疑許多,最終放下來。
不管他與盧清莞今生是怎樣的結局,他已將對方放在妻子的位置。
那裏再容不下任何人,生於帝王之家,他本對婚姻之事看得極淡。可盧清莞的出現讓他多了奢望,甚至做出逾越的事情。
若盧清莞不出現,項裕大約會像所有的皇子一般娶個大家閨秀,兩人相敬如賓過一生。再不濟多娶幾房,平衡朝中的勢力。
可如今的他卻是不願心中的位置被人動搖,不管那人有多強大的身家和背景。
蓋紅下的女子,見項裕腳步踉蹌朝這邊走來,緊張到掌心出汗。
早就聽聞王爺風流倜儻,又英俊瀟灑,是皇朝好男兒。
多少名門閨秀眼巴巴想嫁入這王府,偏就王爺卻絲毫沒有表現出對任何女子的喜愛。
前幾日突然宮中來人宣讀聖旨,叩首跪在地的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地震驚,甚至忘了欠身接聖旨。
直到母親在身旁提醒,她才後知後覺欠身接旨。
聯想今夜她即將成為王妃,成為當今王爺的女人,心中忐忑。
自清晨繁文縟節的儀式開始,她便滴水未進,卻不曾覺得饑渴。
隻是喜帕之下,那雙腳隻在她麵前稍作停留,且聽他道,“今夜你早些休息。”
之後那雙腳便越離越遠,最終是合門的聲音。
她一顆燃燒的心也就此湮滅,卻始終不敢動手拿掉蓋頭,隻能枯坐在燈前。
入夜,當一襲喜服的項裕出現在郊外小院時。
盧清莞正立在窗前,回眸的功夫項裕已站於身後,兩手環著她的腰身。
“清莞,這婚…”
不待他講完,盧清莞已折身,“項裕別說了,我都知道。”
在這等級森嚴的皇朝,哪怕他也是皇子,還是皇上的親弟弟也無法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與她,兩人沒有任何區別。
“你不怨我?”項裕雙眉緊蹙,口中噴塗出酒氣,兩頰微紅。
盧清莞不禁笑了,她該怨誰呢?最應該怨的就是老天,讓他們以這樣的身份相遇,卻偏偏相愛。
“你不該來”,盧清莞輕聲道,“我聽芍藥說了,她是個不錯的女子”
她的話未講完,項裕已上前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在我心中,你勝過所有人。”
緊貼在項裕的胸膛之上,盧清莞不禁綻開一抹笑容。項裕向少說這樣的話,今日怕是醉了才會這樣。
項裕將盧清莞的頭緩緩捧起,在她眉心輕啄一下,而後是鼻尖,最後落在唇瓣上。
口舌交纏之下,盧清莞兩行清淚滑下。
燭光燃盡,屋內一片旖旎。
纏綿無盡像是將曾經虧欠地統統交出,項裕褪去平日的溫潤,不斷索求。
直至盧清莞筋疲力盡,兩人才相擁入眠。
汗水漣漣的項裕卻遲遲不敢入睡,這一刻太過美好,他怕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項裕這才起身更衣。
急匆匆趕回王府,剛進門就聽葉風道,“王爺你回來了。”
進門盥洗,葉風在一旁侍候,“王妃一夜未眠。”
聽聞這話的項裕略微停滯,而後將手中的白絹重新擱進銅盆中,“命府中管家日後有任何事便與王妃商議。”
項裕雖然無法跟她有夫妻之實,但至少可以給他王妃的名義。
盧清莞醒時,身旁已空無一人。
芍藥早已在屋外守候,聽到動靜立時進了屋,“小姐,王爺早朝去了,讓我同您說一聲。”
見她如此急迫,盧清莞不禁好笑,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在芍藥的侍候下,盧清莞起身。
昨日的信已書寫好,封了口。
可如何送出,倒是一個大問題。
加之她養病這些時日,此去的送信人必須腳程快才能趕在李齊到達邊郡前將信送到父王手中。
盧清莞在桌前坐許久,卻實在想不出這件事托給誰才放心。
直到晌午芍藥將飯端上來,盧清莞也仍是毫無頭緒。
裕王府內,房中女子守了一夜仍未見項裕折返。
直到天明時,才有下人進門來報,王爺已收拾妥當進宮上朝了。
枯坐一夜,女子腰身乏累,這才黯然失色伸手將蓋頭扯下。
入目是卑躬屈膝的下人,可她心中了然王爺一夜未歸,並未與她同房,這事怕是整個王府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本以為嫁入王府,理所當然能得到王爺的寵愛。
卻沒想到傳聞裏溫潤如玉,對人謙和的王爺竟然在新婚之夜出了婚房。
“王妃,管家在外等候。”下人的話打斷她的思緒。
“何事?”
“王爺說,日後王府的事皆交由王妃打理。”
聽聞她不禁苦笑,聰慧如她又怎會不知這其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