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篤定唐翹不敢動手,冷聲開口:“放我們走!”
紅綃一身紅衣,被那二人死死製住,雖然害怕,可她沒有半點退怯,“公子,不必顧及我!”
柳成蔭瞬間冷了眼,狠狠掐住紅綃的臉,“紅綃,本公子才是你的東家。這麽些年我花了大價錢栽培你,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嗯?”
紅綃扭頭,厭惡道:“我家雖家貧,卻還不至於需要賣掉我維持生計。是你叫人毀了我家,又逼迫我父母將我送入明月清輝!你栽培的不是我,是你的利欲熏心!”
柳成蔭手上力道漸重,直到紅綃痛苦地咬唇咬出血。
他這才笑了。
“如此美妙佳人,賢弟,你當真沒有絲毫動心嗎?那日遊湖,你們二人分明有了情,你卻還不肯帶她走。如今諸事已定,賢弟還有什麽顧慮呢?”
唐翹今日還是男裝視人,也不怪柳成蔭如此想。
她看了眼柳成蔭所占位置的下方,繼續對話道:“比起這個,我更好奇柳兄最後的底牌是什麽。”
柳成蔭蹙眉,“你當真不管紅綃死活?”
“你也看到了,我沒法子呀。”唐翹道:“若放你走,我怎麽給上頭交差。”
“原來你也是涼薄小人!”柳成蔭怒不可遏。
“話別說得這麽難聽嘛。我不過是有所取舍罷了。”
柳成蔭咬牙,“既然如此,那這個女人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他手起刀落,紅綃緩緩閉上了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可她沒有受到痛苦,隻聽到刀落到甲板上的聲音。
雲冀會水,這是唐翹來了湖州後才知道的。
柳成蔭扭著被人揣得幾乎要斷掉的手臂,惡狠狠地看向對麵那人。
是個少年,水沿著他濕噠噠的頭發往下啪嗒啪嗒的流,手裏的刀卻拿得極穩。
紅綃被他擋在身後,很快被趨駛過來的船接走。
雲冀看向他,冷聲:“束手就擒,饒你一命。”
走到這一步,除了手中的長笛,他已然沒了任何可用的人和物。
他第一次,敗得這樣徹底,也是最後一次。
他忽而笑了,不再顧及來自少年的威脅,轉身看向唐翹的方向。
“章甄,你以為你毀掉了湖州如今的官府,日後便天下太平了嗎?”
他嗤笑,嗓音平淡得發冷。
“我告訴你,大邕任何官員都是一樣,貪利、吝嗇、好財。你以為害了湖州百姓的是我嗎?是蔣廉那群人嗎?”
“都不是。”
“錯的人,分明是最頂頭的勳貴,甚至更往上的人啊。”他暢快大笑,“無論是你,還是朝廷來的那批大臣,都鬥不過那個人。”
“曆史總會反複重演,湖州的悲劇,也必定會發生在大邕的其他角落。”
“你阻止不了的。”
四麵八方的官兵們已經上了這艘船,他眼前隻剩深深的河流。
他沒有理會任何人,手裏還拿著那根長笛,緩緩看向霓裳,眼裏第一次噙了柔情與愛意。
“霓裳,可與公子我同死?”
霓裳笑了笑,晚霞映在湖中,也映在了她的眼中。
可再美的晚霞抵不過眼前人。
她含淚點頭:“自公子救我那日起,霓裳便生死都是公子的人了。”
柳成蔭動容地死死抱住了她。
淚水從他眼眶裏肆意流出,落到霓裳的肩膀上,濕潤了她的衣。
“霓裳,男人的話,最不可信。”
“我從未想過與你終老。”
隻聽“啪嗒”地聲響,他按開了長笛上的暗扣,前半截笛身脫落後,一柄寒光四溢的小刀露出刀鋒。
柳成蔭沒有絲毫猶豫,徑直將刀刃推入她的小腹。
心血上湧,霓裳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公子。”
“去吧。”
他略略一推,霓裳的身子便如斷了弦的風箏一般落入水中。
他最後看了唐翹一眼,大笑不止。
“章甄,若我沒有生在商賈之家,若我有機會參加科考,我的前程,絕不會低於你。”
說罷,他徑直走向一個官兵。
那官兵很是怕他,連忙抽出佩刀打算相抗。
可柳成蔭卻伸手徑直握住那刀刃,用力紮入自己的心髒。
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他卻如釋重負地笑了。
“我柳成蔭,即便為商賈,也不會做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