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永寧固然信任秋憐,可也不會隻聽一麵之詞,所以她看向乾天。

乾天沒說話。

林北辭倒是捂著脖子笑笑:“不愧是大乾傾力培養的第一暗衛,我今天算是領教了,果真殺手無情啊。”

血流得雖不多,可在那樣的部位,實在叫人觸目驚心。

薑永寧聲音冷了下來:“乾天,秋憐所言可是實情?”

“不是實情!”乾天回的斬釘截鐵。

秋憐帶著泣音追問:“哪裏不是實情了,你說啊?”

乾天說不上來。

林北辭想進,他的確攔了,秋憐想進去通傳,他也的確沒讓進。

說到殺人,更無從辯駁,他的武技出手就是要殺人的。

可就是有哪裏不對,他也說不明白。

自然了,他要是能把這事解釋明白,大乾的暗衛營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薑永寧追問:“所以,凡是要麵見的我的,無論是什麽人,你一概不問緣由,都要下殺手?”

秋憐是她的貼身大宮女,林北辭是戍邊大將,他都能說殺就殺,那改日薑洺玨來了,他豈非也要動手不成?

這可不是“死板”或者“忠於職守”就能解釋得過的了。

難怪父皇要廢止暗衛營了。

薑永寧歎了口氣。

眼下局勢複雜,梁國虎視眈眈,遼國狼子野心,朝中也有人不斷的往她身邊安插眼線,窺探動向。她身邊實在不能缺少助力。

“乾天,你去庭院裏跪五個時辰,好好反思反思你究竟錯在何處,下不為例!”

秋憐委屈道:“長公主叫她,林小侯爺可是差點就被殺了啊!您就這麽……”

薑永寧打斷她,接著道:“林北辭殿外候旨。”

說罷,轉回殿內,大門也被候在門外的宮人重新關上。

秋憐跺了跺腳,對候守的幾個宮人道:“你們幾個還幹看著?還不快去給小侯爺傳禦醫過來!”

“還有那個乾天!”秋憐咬著牙,恨恨道:“給他加一條鐵索讓他跪著,以為自己被公主提拔了,就能不把我放在眼裏麽?”

薑永寧批完奏折時已是傍晚。

天黑的格外早,院子裏也早早上了燈。

“凍壞了吧?喝杯茶暖暖。”

薑永寧在偏殿設了個小桌,酒菜齊備。

林北辭也不用杯,抓著茶壺就往嘴裏灌,又搓了半天手才暖回來。

“你可真狠心啊,生生讓我凍在外頭,連個火盆也不給。”

薑永寧嗤了一聲:“梧桐宮又不是隻有正殿一間屋子,你要進去避寒,誰能攔你?你非要在外頭挨凍,又怨得了誰?”

林北辭撇撇嘴:“你叫我殿外候旨,我哪敢亂走?”

“你啊,當年當著我父皇的麵都敢揍我,現在怎麽令行禁止的,這麽聽話?”

薑永寧拿了筷子,秋憐在一旁布菜,幫腔道:“現在您可是監國,您的話林公子當然得奉如圭臬,要不然,別人也有樣學樣,您還怎麽治理大乾了?”

“貧嘴。”薑永寧笑了一聲,又很快斂去,換成了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吧,什麽要事?”

“你知道我有要事,還把我放在殿外叫我幹等?”林北辭有些不滿:“也不怕耽擱了。”

薑永寧道:“倘若真有十萬火急之事,你就該去宣室殿找陛下,或者找內閣,再說了,一身脂粉味兒的過來,能是什麽大事?”

林北辭有些訕訕,一旁的秋憐也有些心虛。

“的確不算什麽緊急的事。”林北辭咳了一聲,道:“是遼國使臣的事。”

“哦?”

“其實夜宴上,你扣押宋氏兄妹我便覺得不妥,隻是當時人多,我實在不能駁你的麵子,現在我卻不能不勸你一句。”

薑永寧皺起眉,直指問題關鍵:“你怕遼國以此為借口向我們宣戰?他們敢現在就動手?”

林北辭肅然道:“其實早在我回京之前,他們就已經有試探之舉,而突厥散兵又常常騷擾邊鎮,我總擔心遼國會勾結突厥,打我們個猝不及防。”

薑永寧沉吟道:“說實話,假如此時開戰,你有幾分勝算?”

“不好說。”林北辭抿著唇,道:“一對一我不怕,但是誰也不敢說,在咱們跟遼國開戰的時候,梁國會不會趁機過來分一杯羹。”

薑永寧心中一沉。

這不是會不會問題,大乾位於梁遼兩國之間,不論與誰開戰,另一方勢必要過來趁火打劫的。

“宋家是遼國的第一世家,又是使臣,一旦咱們行差踏錯,豈不是給了他們出兵的借口?”林北辭道:“所以我想,不如就賣遼國幾分薄麵,以此為交好的條件?”

薑永寧沉默良久。

她當然知道宋氏兄妹在遼國的地位,她打的是扣押這兩個人,讓遼國投鼠忌器的主意。

可遼國真的會投鼠忌器嗎?

以己度人,假如林北辭,或是晉王陷落在遼國,她會以此借口出兵,還是虛以委蛇的何談?

說到底,她根本不了解遼帝是個什麽樣的人。

薑永寧思來想去,還是道:“我想,還是等使臣去遼國探一探,等他回來再做定奪。”

“也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林北辭夾了口菜吃,舉杯時,掩去了幽深的眸光。

林北辭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薑永寧親自相送。

她拿了翻毛鬥篷給林北辭披上,悉心的整理係帶。

“你這傷說清不清,說重不重的,可要多小心,藥要按時擦,不要沾水。”

林北辭笑著,拉了一把係帶,有意無意的輕輕拂過薑永寧的手。

“你的吩咐,我自然都記得,別送了,天冷,當心著涼。”

直到人走遠了,秋憐才道:“長公主待林小侯爺可真好。”

薑永寧淡笑著:“這就叫對他好了?舉手之勞而已,能換來他為我賣命,何妨用些心思?”

走入回廊,冷不防就被人給攔下了。

陸霽清的身形頎長而瘦削,也不知他在這兒站了多久,才靠近就感受到一股寒氣。

秋憐嚇了一跳,驚呼道:“質子站在這兒做什麽?”

陸霽清隻看著薑永寧,一字字道:“林北辭居心叵測,你要提防他。”

薑永寧蹙眉:“何以見得?”

“我不知道,隻是他給我的感覺很不對勁。”陸霽清道:“他心思很深。”

心思再深,還能深得過你?

薑永寧心裏這麽想著,忍不住話中帶刺:“你這話聽起來,好像怨夫在含酸捏醋。”

“怎麽,你陸霽清也有需要爭寵的時候嗎?”

陸霽清好像被刺了一下,聲音發飄:“你……你喜歡他?”

“是啊,我喜歡他,那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