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洺玨轉過頭問:“長姐以為如何?”

薑永寧沉吟片刻,閉了閉眼睛,道:“此事稍後再議,容我想一想。”

又道:“車旗將軍,都府將軍何在?”

兩員武將列隊而出,拱手道:“末將在!”

“你二人拿了虎符先往邊疆去一遭,遼國無論有任何兵馬調動,都要立即快馬來報!”

“兵部也要派人去往宣城,留意梁國兵馬動向,若有異動,快馬來報。”

“記著,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出戰。”

安排完一切之後,薑永寧徑直去了玉山行宮。

而另一麵,陽平郡主也在自家府邸焦急的等著休息。

季言蹊從外麵匆匆回來,身上還穿著盤龍梨花袍,外罩寶圓鏡柳葉細甲,一看便知是剛從禦林軍下值。

茶還沒喝上一口,陽平便焦急道:“怎麽樣怎麽樣?探出消息來了嗎?表姐打算怎麽處置林北辭?”

她恨恨的咬牙:“其實我也猜到了,從前用不著他都不舍得殺,現在用得著了,就更不會殺他了!”

“霽清的苦,也都白受了!”

季言蹊放下茶杯,一臉古怪的看著她,道:“天下好男兒那麽多,又不是隻有陸霽清一個人,你又何必一心撲在他身上?”

陽平郡主道:“情之一字,哪裏是那麽容易說的清的?”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快告訴我,探聽得怎麽樣了!”

季言蹊道:“梧桐宮鐵板一塊,又有乾天這個煞星在,我能探出什麽消息來?”

他覷著薑永寧,意味深長道:“倒是聽值守的侍衛說起,前些日子,你在梧桐宮裏逞了好大的威風啊?把她長公主身邊宮女太又打又罵的?”

“怎麽,教訓還沒吃夠?還是說你覺得晉王妃可以到了自立的時候?”

陽平郡主臉一紅。

“我那時實在生氣,再說我已經向表姐賠罪了,她也並沒有責罰我啊。”

她撅著嘴:“而且你也說過,眼下是晉王府得勢的時候,跋扈一些沒什麽,隻有不涉朝政就好……”

“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陽平郡主眼睛倏得一亮,道:“二哥,你真的甘心隻做一個禁軍副統領嗎?”

“難道你不想像大哥一樣,領軍出征,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將軍?”

季言蹊眸色一深。

他這個妹妹雖然蠢笨了些,這句話確實說到他心坎裏了。

文韜武略,自己哪樣也不比大哥差就連身份,大哥是嫡長子,他也是嫡次子啊,不過是比大哥晚出生了一年,在外的身份卻是天差地別!

眼下倒是有一個機會。

若是能一舉擊潰遼國兵馬……季言蹊無意與大哥爭奪世子之位,但好男兒建功立業誌在四方,他豈能甘心日日在宮廷裏巡防呢?

再者——季言蹊瞧了一眼陽平郡主,打從心底裏歎了口氣。

有這樣喜歡一個闖禍的妹妹,他說什麽都得掙些軍功回來,好生護著她。

他的妹妹,天生就該囂張跋扈的。

……

玉山行宮。

宋施宇正在烹茶。

修長的指尖在壺蓋上輕點,一些茶粉倒入建盞,輕輕研磨著。

他的這雙手實在漂亮,即便是一塊玉也偶有微瑕,但宋施宇的手沒有。

哪怕什麽都不做,隻在這裏看著他烹茶,也是一種享受。

沸水入盞三次,雲腳細密,茶已成。

宋施宇親手捧著,道:“長公主請用茶。”

“宋大人好涵養啊。”薑永寧接過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能悠然的做這些細致功夫,絲毫不見慌亂,隻怕要急得跳河了。”

宋施宇神色淡然,語氣裏竟也也帶了一些調侃的意味。

“不瞞長公主說,舍妹自打見了那封國書,已哭了三場,幾乎昏過去,連一封絕筆都寫不出來。”

但凡有點氣性的國家,見了那封信,不把他們綁到前軍去剁成肉醬,已經算格外仁慈了。

宋施宇噙了一抹淡笑,道:“外臣自然也想哭一哭的,隻是一想到公主即將駕臨,少不得要整一整愁容,維持些體麵。”

“你算準了我會來?”

“當然。”宋施宇道:“林小侯爺與我關係匪淺,又是邊軍守將,這時候您若不來,問一問我,隻怕難安。”

薑永寧聲音一冷:“笑話,難道我會信你一個外臣的話?讓我心安的從來不是你的三言兩語,是我大乾的堅城強兵!”

她道:“我隻是……不想對朋友太絕情了。”

宋施宇輕笑,目光飄得很遠,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看到了那個被五花大綁,強迫跪下,卻不肯彎一彎脊梁的桀驁少年。

“其實我與他無甚私交,隻不過是交易罷了。”

“那年,我為他向守城大將說了幾句好話,讓他得已被好好送回,他自覺欠了我的,便想著,什麽時候也能幫我一把,就此兩清。”

“直到我出使大乾,他便一直想著見我一麵,還了當年的情。”

這倒是跟林北辭的話一般無二。

薑永寧沉吟著,又道:“所以,他想辦法救你回大遼,而陸霽清在這件事裏,隻能算是添頭?”

“不是添頭,是誠意。”

“哦?”

宋施宇道:“是獻給遼國的誠意。”

“他想讓大乾同遼國結盟,如此就得徹底斷了跟梁國任何結交的可能!”

薑永寧皺眉:“如此一來,未來幾年內,乾梁梁國必有一戰,而你們遼國就成了香餑餑,隻有被拉攏的份兒!”

“這樣一來,無論是跟梁國前後夾擊,還是與乾國一道出兵對付梁國,你們都能花最少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

“好深的算計啊,這想必就是你想出來的計策吧?宋施宇。”

建盞被重重一放,茶水激出,薑永寧被髒了手。

一條雪白的絲絹遞了過來。

“可惜,一切全都白費了。”宋施宇輕歎一聲:“您派出去的那位使臣倒也是個奇才,他看出了我的計策,拚著玉石俱焚也不想讓遼國占了這個好處。”

薑永寧歎氣。

那人的確是個奇才,用他自己的命,弄出來這麽一道催命符,直接讓梁國成了撿便宜的那個。

若非乾天調查過,她隻怕會以為楊寧是梁國的奸細。

眼下的局麵看似無解,幸好還有一道生機。

陸霽清未死。

薑永寧慶幸自己早防著這一招,壓根沒把他的絕筆信寄出去。

說話間,雁聲匆匆進來,俯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薑永寧臉色大變,霍得站起來。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