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倘若站在陽平郡主麵前的是別的男人,她一定會暴怒的讓那個人被活活砍死,五馬分屍。

但站在她麵前是陸霽清。

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心中是有惱怒,可更多的還是羞澀。

輕輕咬著唇,眸光流轉,一開口,聲音也有些沙啞。

“你……怎麽會在這裏?”

陸霽清不耐道:“這正是我要問你的。”

陽平一怔,就見明月明雪兩個人悄悄的將門推開一道小縫,兩雙眼睛還帶著淚痕。

陸霽清轉身道:“進來吧。”

明月明雪慌慌張張地進來,到床跟前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郡主,咱們遭人算計了!”明雪哭道。

陽平郡主攏著衣裳,將自己撐起來,不解道:“算計?你是說……”

明月一頭磕在地上,道:“是鄭夫人,想是她買通了帶路的小太監,故意把郡主送到質子的房間裏來,然後叫了許多位夫人小姐還有那麽多太監宮女過來看!”

“她是誠心要讓郡主跟質子之間傳出醜事,好宣揚的人盡皆知,用心實在歹毒!”

陽平郡主昏昏沉沉的腦子嗡了一下,隻覺得心驚肉跳,身子也微微戰栗,活生生沁出半身冷汗。

誰不知道,質子是監國長公主薑永寧的麵首?

一旦兩人不清不楚的醜事傳出去,且不說名聲會有多難聽,光是這件事,就相當於把薑永寧的臉麵放在地上踩!

她豈會輕饒了自己?

陽平郡主看向陸霽清,咬了咬唇,眼中哀怨尤甚。

“你……你可曾……”

陸霽清沒答話,倒是明雪道:“多虧了質子反應快,聽見外麵動靜,提前將您藏了起來,三言兩語把人誆了出去,這才叫鄭夫人計劃落空。”

陽平郡主鬆了口氣。

陸霽清始終沒看陽平,這會兒也已經背過了身。

他道:“過一會你從後窗出去,別讓人瞧見,等下無論是誰問起,你隻說從未來過這裏,更沒有見過我,明白嗎?”

陽平郡主雖然憨直了些,到底不是個純正的傻子,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多謝你。”

有驚無險的混了過去。

待到戌時,天色不早了,宴席散去,宮裏開始放焰火,進宮赴宴的達官顯貴們也到了打道回府的時辰。

晉王府上下掛滿了燈籠和紅綢,管事的忙前忙後,吩咐大家夥警醒些,莫要賭錢吃酒,幾百個仆役各司其責,將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

熱熱鬧鬧的樣子,看起來同往年並沒有什麽差別。

這也僅僅隻是看起來罷了。

陽平郡主坐在閨房裏,手裏捏著一封封家書,麵上愁雲不展。

父親和大哥說戰事吃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讓她在京中謹慎些,長公主若是賜下什麽東西,定要再三謝恩才能收下。

二哥說,他才率小隊突襲了外族蠻子的老巢,功勞卻被長官昧下,氣得他跟長官大打出手,那個該死的督府將軍不辨是非,打了他三十軍棍……很厚的一封信,陽平隻看了一半就心疼的讀不下去了。

隻瞧見二哥在信的末尾說:你隻管囂張跋扈,無需管束壓抑,一切有你父兄在。

“怎麽會這樣呢?往年我們一家人在一塊說說笑笑的,一塊看焰火,一塊兒聽戲,聽女先兒說書,今年卻隻剩我自己了!”

“都是薑永寧害的!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晉王府又怎麽會清冷至此,今日倘若父兄在,鄭婉琳那個賤婢豈敢算計我!”

桌子上的杯盤酒碗被她一掃,摔落一地。

明月明雪並著一屋子的丫鬟仆婦互相看看,個個不敢出一聲大氣。

終究還是明月硬著頭皮上前,小心翼翼道:“郡主也別太難受了,王爺和世子雖然不在,可您還有質子啊,奴婢今日瞧著,他還是心裏有您,是護著您的。”

陽平郡主眸子閃動:“真的?他……怎麽會呢?他一向對我冷淡,十分厭煩我。”

明雪接口道:“郡主若是這麽想,可就想差了,您待質子一片真心,於他而言,就是他在大乾的一束光啊,他怎麽可能厭煩您,不在乎您呢?”

“他隻是……隻是太在乎您了,您想啊,長公主跋扈,將他收為禁臠,百般折辱,他還能怎麽辦呢?若是對您稍假辭色,您豈不是要被長公主為難?”

“他這是在護著您呢!”

陽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追問道:“真的嗎?他真是這麽想的?”

“自然了,平日裏看不出來,今日這樣的大事難道還看不出麽?”明月循循善誘道:“他若不在乎您,大可從後窗一走了之,將自己摘出去,何必對您百般相護?”

想到那時陸霽清溫潤的眉眼,像守護神一般站在自己床頭,而自己……

陽平的臉熏熱起來。

是了,沒錯,他一定是這樣想的,他心裏有我!

而且,她記得自己昏過去的時候明明是在外間,醒來卻是在臥室裏,那定然是陸霽清將自己抱進去的!

她捧著臉,心中一片滾燙。

明月明雪對視一眼,悄悄鬆了口氣。

主子氣悶,她們這些下人也不好過。

把人哄高興了,她們自然也能舒坦些。

“郡主,戲班子早來了,姨娘們還等著您去點戲呢!”

“今兒個有什麽戲?”

“聽說有一出《牡丹亭》很是好聽,戲子的模樣也俊俏。”

陽平頓了頓,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兩眼發直情不自禁頌道:“頭納地,添燈火,照的他慈悲我……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好,今晚就聽《牡丹亭》。”

在唱詞的恩怨纏綿中,陽平郡主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已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她要為自己拚一次!

……

慈寧宮。

檀香嫋嫋,佛音陣陣。

太皇太後一身緙金絲滿繡華服,手中撚動著翡翠佛珠,慈眉中掠過驚詫。

陽平郡主同樣一身華服,跪在地上,生怕太皇太後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請太皇太後賜婚,將陽平嫁給質子陸霽清!他日質子歸國,陽平亦願同往。”

太皇太後幽幽一聲歎,目光閃動:“哀家何嚐不知你的心事,隻是這宮中裏外,哪裏還有哀家說話的份兒?哀家不過是她薑永寧養在金絲籠中的一隻雀兒罷了。”

陽平郡主俯身道:“陽平有一計,可使太後重奪後宮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