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華大師離開了房間。
單奶奶呆坐在**,許久都未回過神來。直至有人走近,單奶奶才猛然驚醒。
“瀚堯。”
“奶奶,您好些了嗎?”
單瀚堯將燈光調柔和些,高大的身子坐在單奶奶床邊,目光裏滿是關懷。
單奶奶笑了笑:“剛才法華大師可是你請來的?”
法華大師是高僧,不驅名逐利,全城能請得動法華大師的人屈指可數,自己這位孫子平日裏隻關心工作,沒想到這次倒能請得動高僧。
單瀚堯垂頭,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奶奶,那年瀚文夭折,我也曾在法華寺裏跪了三天三夜,因此結識了法華大師。”
單奶奶聽完,心疼地抱緊單瀚堯。
“奶奶,是我不好,我……”
“瀚堯,不怪你,是奶奶沒有照顧好你,奶奶不許你胡說,再不許你瞎想。”
瀚文去世一事,已經是自己的心病了,她老了,也沒多久能活了,可單瀚堯還年輕,她不想看著這事又成了孫子的心病。
單奶奶擦幹淚,道:“我現在倒是要去問問黎子軒那臭小子,他那本佛經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黎子軒被連夜叫回了月湖山莊,他來的時候,整個山莊燈火通明,就連黎月也規規矩矩地站在大廳內。
單奶奶坐在大廳主位,目光冰冷地盯著這個孫子,而她身後站著的,便是單瀚堯和許洛洛。
黎子軒心頭湧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他朝黎月的方向看了看,黎月對他搖了搖頭。
黎子軒:“奶奶,這麽晚了叫我來有什麽事?”
啪的一聲,單奶奶將佛經扔在了黎子軒麵前。
“說說,這佛經是從哪裏來的?”
黎子軒臉色微變,法華大師在法華寺內根本就不見客,他每次去都吃閉門羹,後來沒辦法之下,他花高價從法華大師徒弟那裏買了一本佛經。
單奶奶這樣問,莫非是知道了什麽?
可這佛經雖然不是法華大師親授,卻也是法華大師平時自己親筆所寫的。
至於法華大師徒弟那裏,他早已經買通,單奶奶就算去調查,對方也隻會說是黎少誠心求來的。
黎子軒自認為自己的安排天衣無縫,一定不會有破綻的。
此時此刻,他隻要咬死不認,單奶奶就什麽都問不出來。
“自然是法華大師那裏得來的。”
“孽障,現在還在跟我說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們母子兩個給趕出去。”
黎月見單奶奶動氣,忙道:“老夫人您別生氣,子軒他一片孝心,是不可能對您說謊的。”
黎子軒麵色委屈,一臉真誠:“奶奶,我沒有說謊,這佛經真是我從法華大師那裏求來的。就算現在法華大師來了,看到這佛經,也能認出他自己的字跡來。”
說完,他又看了看單奶奶身後的單瀚堯,道:“是不是有人對您說了什麽,奶奶,我再混蛋,也不會拿哥哥的事來做文章,再說了,若不是當年有人存心使壞,哥哥他也不會小小年齡就……”
“閉嘴!”
單奶奶氣得一巴掌拍向了桌子,她很少動怒,這一次顯然是被黎子軒給氣到了。
黎子軒也被單奶奶的氣勢所震懾住,他慌忙下求助地看向黎月。
黎月道:“老夫人您別動氣,以免氣壞身子,子軒他還小……”
單奶奶眉眼淩厲:“你是什麽東西,我說話的時候哪有你插嘴的份。”
黎月:……
單奶奶指著黎子軒道:“他今年二十多了,你居然還說他小?這就是你教兒子的方式?哼,果然外麵養的就是外麵養的,終究是上不了台麵的。”
單奶奶一番話說得黎月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不難看。
黎子軒聽了也來火,他道:“奶奶,您這樣說我是有什麽證據嗎?如果沒有證據的話,豈不是胡亂冤枉我?”
此時,站在單奶奶身後的許洛洛卻道:“證據就在你說過的話裏,你說經書需得同姓親近之人才能求來,否則效果會大打折扣,既然如此,你若真為瀚文著想的話,那何不幹脆讓我老公去求經書?他與瀚文同脈同宗,又是從小一起玩的,不比你名正言順?”
“你還說,這本是往生經,隻要有人每日在家中誦經,瀚文哥便能托生個好人家,榮華富貴幸福一生。試問,什麽時候出家人對幸福的標準是榮華富貴了?一想便知是你不走心編出來的謊言,法華大師是高僧,你以為他會跟你一樣俗嗎?”
“你——”
黎子軒那裏見過許洛洛這一副牙尖嘴厲的模樣,以前,許洛洛要麽不說話,要麽就是笨拙的維護他。
如今她向著單瀚堯了,整個人都仿佛變得生動起來了。
單奶奶:“洛洛說得對。”
她初時被黎子軒話擾亂了心智,現在經許洛洛一提點,才發現黎子軒話裏多是破綻。
黎月傷心地看向單奶奶,道:“老夫人,看在我伺候您一場的份上,您也不能隻聽這丫頭的一麵之詞啊。”
黎子軒:“對,奶奶,我跟瀚文哥是親兄弟,我們才是最親的。”
單奶奶疑遲了一下,黎月這一段時間對她的照顧她看在眼裏,而黎子軒說得也有道理。
正在她想將這場鬧劇以大化小,以小化了時,身後的許洛洛卻譏笑了一聲。
“嗬,當初要不是有你們母子倆,二叔和二嬸又怎麽會離婚,二嬸丟下年幼的瀚文,母子分離,隻怕瀚文恨你都來不及,又怎麽會同你親?你求來的往生咒,隻怕瀚文聽了會魂魄不安才對。”
單奶奶心中大震,她死死捏住自己的手,目光狠狠瞪向黎月母子。
黎月心中不由狂跳,她知道,這些年單奶奶一直不接受自己的心結也是在此,大家隻是沒有擺在明麵上說而已,卻沒想到,今日被許洛洛這個小賤人給戳破了。
黎月麵色一臉悲痛,委屈道:“當年我和浩明隻是真心相愛罷了,我從未肖想過自己不該有的,隻是造化弄人,我也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對不起瀚文那孩子,所以我才讓子軒去求了經書,卻不想被少夫人誤會了,嗚……”
黎月傷心地哭了,那一副模樣是委屈又傷心,仿佛一腔熱情被人辜負一般。
倏然,一道渾厚的男聲在大門處響了起來。
“月兒,有什麽事哭得這麽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