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蘇琳琅還是低估了蘇家老宅這邊的人的厚臉皮。
因為蘇曉月確實冷,再加上她也著實覺得,蘇琳琅能夠將翻新的衣服給她,已然是很大的善心,她也第二天一早,直接給穿上了。
蘇琳琅的衣服顏色還是比較明亮的,有著一個少女該屬於的明朗,以及鮮豔,再加上蘇添丁他們疼愛蘇琳琅,哪怕是翻新的衣裳,布料看起來比普通的農戶人家要好上一些,裏麵的棉花更是暖融融的。
穿上之後,蘇曉月都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其實就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有著這個年齡該屬於的活潑和天真,沒有經曆過人世間任何的繁雜。
她羨慕著蘇琳琅,同樣也感激著蘇琳琅,唯一沒有的,就是嫉妒。
在她穿上翻新的衣裳,看起來本身就是新的,蘇大貴和陳小紅見到,都有些訝異,尤其是陳小紅,連聲問著:“曉月,你這衣裳是從哪裏來的?你該不會是從你小姑那裏拿了吧?!你說說你這孩子,現在怎麽變成這樣……”
陳小紅話語裏帶著的慌張和恐懼,以及不問青紅皂白之後,直接把最肮髒的罪名扣在了蘇曉月的頭上,讓蘇曉月穿上“新衣”的心情,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澆落,冷得她渾身都要發抖,從腳底寒到了心裏。
哪怕早已經知道母親的軟弱,但是關於陳小紅這般的不明是非,迫不及待地把自家的親閨女往火坑裏麵推的行為,蘇曉月仍舊是驚愕的。
她呆呆地看著陳小紅。
也正是她的沉默,讓陳小紅以為蘇曉月真的是碰了蘇珍珠的衣裳,上手就要把蘇曉月的衣裳退下來:“你說說你這個死丫頭!每日裏也不知道在瞎琢磨些什麽,你小姑的衣裳你也敢動!趕緊的,把衣裳脫下來還給你小姑,給你小姑道歉……”
蘇曉月在此時已經反應過來。
她眼疾手快的,一下避開陳小紅的觸碰,眼底有著濃濃的悲傷在流淌,夾雜著些許的恨鐵不成鋼,卻也帶著些許的死心!
是她沒有看清母親打從心底的自私!
她一直以為,陳小紅隻是軟弱,實際上,陳小紅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軟弱,隻是另外一種躲避鋒芒和麻煩的逃避方式而已。
陳小紅沒有任何的能力可以承擔得起身為人母的責任和擔當,就隻能把所有的過錯在沒有發生之前推開,推不開的時候,唯有用沉默來代替!
蘇曉月的心底痛如刀絞,瘦得蠟黃的小臉上卻透出了決然,冷冷地說著:“這不是我小姑的衣裳!這是琳琅給我的!娘下次還是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再把這些事情往我的頭上推,不然我可不願意!”
至於陳小紅說的那些像“她現在怎麽變成這樣”的話語,她完全忽略過去,因為沒有必要在意,也沒有必要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徒惹傷心罷了!
陳小紅愕然地盯著蘇曉月,似是沒有想到,蘇曉月居然會以這樣的態度對她。
蘇曉月見狀,卻是覺得分外好笑。
有那麽難以接受嗎?
隻不過是抗拒了一回罷了!
她是個人,不至於連抗議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吧!
相較於陳小紅的錯愕,蘇大貴倒是稍稍回過神來,開口打了圓場:“好了,丫頭,你娘也隻是擔心著你……”
“爹,這些話就沒必要往外說了吧,你覺得,我會相信嗎?”雖然極力地想要隱忍,但是蘇曉月到底是忍不下去的,心底覺得有幾分可笑。
她看著蘇大貴,目光從陳小紅的身上掃過,眼裏積蓄著的失望幾乎噴湧而出:“娘什麽都不清楚,直接就說我動了小姑的東西,跟說我偷了小姑的衣服有什麽區別?”
“在你們的眼裏,你們的女兒就是這種偷偷摸摸、不幹不淨的人?”
“爹,你究竟知不知道,這些話要是放在外麵說,究竟有多麽的恐怖!”
她的名聲會徹底毀掉!
別人口中流言蜚語,比不得親生父母的任何一句,哪怕他們說的,根本就不是真話!
“這……”蘇大貴微微一頓,腦子稍微轉動一下,也知道蘇曉月說的這些確實是真的,心中微微一擰,歎息一聲,無奈了:“好了,你就別跟你娘計較了。”
“……”
又是這樣。
每次都是這樣!
在他們看來,爹娘就是天就是地,爹娘說的話就算是錯的,但也是為了他們好!可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話對她造成的影響究竟有多大。
蘇曉月內心翻騰著怒火,卻是沒有開口再說些什麽。
有些話,千遍萬遍,說得多了,她自己心裏也煩,何況說出來了,也根本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何必再在裏麵找事情呢!
蘇大貴並不知道蘇曉月內心的想法,隻是見蘇曉月不說話,還以為蘇曉月把這件事情放了下來,隻是礙於麵子,沒有說出口而已。
他沒有在這方麵多說什麽,目光落在蘇曉月的身上,眼裏也帶著些許的驚訝:“你身上這衣裳像是新的,也難怪你娘會誤會了。”
“這琳琅怎麽把好好的衣裳給你了?”
雖然隻是隨口一問,但落在蘇曉月的耳裏,卻覺得刺耳的厲害。
蘇曉月眼底帶著些許的嘲弄:“這是翻新的,看起來自然是像新的,琳琅不過是見我穿得單薄,將這一身衣裳給我,讓我保暖罷了。”
“難道在爹看來,給別人衣裳,還得是破破爛爛的不成?”
“你這……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大貴被懟得也有點懵,對上蘇曉月那一副倔強得氣死人不償命的模樣,深歎一口氣:“行了,你忙活去吧,要是你爺他們問起來,得好好說,千萬別強,知道嗎?”
蘇曉月沒有說話。
她心裏憋了一肚子的氣。
她是真的不知道,就是穿個衣裳,都要別人允許和同意,否則就跟做賊沒有任何的區別,這種生活,究竟是怎麽十年如一日的過下來的!
蘇大貴能忍,陳小紅願意忍,而她蘇曉月,現在卻是不願意了!
在這一瞬間,蘇曉月眼底迸發出極大的抗拒心理,甚至有點想要將這一切,都毀得徹底的衝動,但也是在這時,她感覺到一隻小手落在她的衣擺上,正小心翼翼地搖著。
低頭,入目的就是弟弟蘇曉旭那雙黑得好像能一下看清所有心思的眸子,清澈見底,卻又帶著對她的欣喜,還有對她有著新衣物的新鮮和喜歡……
蘇曉月心中的戾氣,稍稍平緩下去。
此時的蘇曉旭朝著蘇曉月伸了伸手:“姐姐,抱——”
清脆的童音在耳側響起,蘇曉月稍有猶豫,卻還是將蘇曉旭抱了起來。
也是在她抱起蘇曉旭時,蘇曉旭在她耳邊乖巧地說上一句:“姐姐漂亮!姐姐是最好的!”
蘇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