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氣之時,許千程的手機響了,是助教林知微打來的。
大體上就是想高泉村這邊的進展,她也好根據這邊的情況安排下一步的計劃。
在聽說許千程這邊的進展不是很順利的時候,林知微也隻是安慰了幾句。畢竟是在領導麵前立了軍令狀的,事情做不好,以領導的個性,許千程是一定會被開除的。
由於林知微不了解高泉村的情況,因此也根本給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
掛掉電話,許千程的心情就更差了。
仿佛自己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失業的邊緣。
洗好碗筷,許千程打開碗櫃。裏麵一碟黑乎乎的東西映入眼簾。那是小時候他最不喜歡吃的鹹菜。除了鹹,根本吃不出其他味道。
再翻翻,家裏根本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
許千程自責極了。
約麽過了兩個小時,大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啊!”
沒有了城市防盜門的保護,許千程的聲音有些顫抖。
“出來搭把手!”
是許父的聲音,還有好幾個人的聲音。
許千程翻滾著下床,披件衣服走出房門。
不大的院子裏林林總總擺了十幾口大箱子。
“這是啥?”許千程開口道。
“老許,沒什麽事兒我們就先走了!”
說著,眾人便離開了許家院子。
“這可都是好寶貝!翻騰出來,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呢!”
許父邊說,手邊撫摸著大箱子。
“你別動了,我自己來!”許千程製止了父親的幫忙,自己一個人折騰了十幾趟才將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堆進了堂屋。
呼~
箱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隻在箱子角留下幾個搬台的手指印。
“我把演小戲的衣服給你找回來了。起初你王叔還不願意借。但咱是誰!我兒子想要的東西,還沒有他老子借不到的!”
話音未落,許父便開始咳嗽起來。
“您別弄了,這裏灰塵大,你快進屋,我先擦擦灰,等收拾差不多了您再出來!”
忙活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於將那十幾個箱子上塵封了不知道多久的灰塵清理幹淨。
“爸,我收拾好了!”
許父出來後,父子二人合力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
許千程一眼便認出了那是楚霸王的衣服。
昏黃的白熾燈下,楚霸王衣服上的金絲還反射著柔和的光,仿佛在訴說著當年的輝煌。
“這可是好東西,你好好整理下,看看還能不能用。至於演小戲的人,我來給你想辦法!”
許父邊說邊咳,越來越厲害。
“你快回房間喝點水,把藥吃了。有事明天再說!”
安頓好父親後,許千程獨自一人整理這些戲服到深夜,甚至連母親什麽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轉天一早,天蒙蒙亮。
雞鳴聲音貫穿整個村莊。
屬於這個寧靜鄉村的鬧鍾拉開了新一天的序幕。
吃過早飯,許父打算帶許千程在村裏逛一逛。
村口的大樹下,收拾完麥田荒草的村民們正悠閑地扯著家常。農閑的時光總是那麽愜意。
“千程啥時候回來的!”
“千程真是越來越帥氣了,簡直就像那城裏的小孩子,油光水滑的!”
這樣毫不掩飾的誇獎,讓這個以厚臉皮著稱的銷冠都紅了臉。
“咱們村還誰能演小戲?”
許父在樹下找了塊不遠不近的石頭坐了下來。
“你問這幹啥?”藺大娘斜了一眼。
當年就是因為這劉邦項羽的小戲,差點她那腦血栓的霸王就被鄰村的老太太搶走了!
“是這,藺大娘。我們學校象棋班的孩子過幾天想到咱們高泉村遊學。咱們的劉邦項羽小戲不也算是個老傳統文化了麽。想看看能不能再重新組織起來,讓那些城裏娃娃也開開眼界!”
聽許千程這麽說,藺大娘的敵意少了些。
麵色為難,眼白上翻,嘴裏嘀咕了好一會。
“雖然我不咋喜歡那出小戲,但為了孩子們能開開眼界,我就演那個虞姬吧!”
藺大娘拖著快70歲的身子,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一抹難為情的微笑。
“大娘打擾了,我再想想辦法!”
轉身,許千程給許父使了個眼色,逃離了村口。
“咋了兒子,有人願意演這不是挺好的!”許父一臉狐疑。
“好什麽好,你也不看看藺大娘幾歲了,演虞姬她奶奶都不用化妝。要真是這樣的話,還不如讓那個癱瘓的演虞姬呢!”
許千程回到家,躺在**翻來覆去的。
不行,還有兩天半的時間。這樣沒有目標的瞎亂撞肯定不是辦法。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發揮鈔能力。
他到村裏廣播站發布了一條消息。大致意思就是35-50歲的人都可以來麵試小戲中的演員。麵試上了,酬勞是兩百塊錢。
通知一出,許家門口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跛腳要演楚霸王的、200斤要演劉邦的。還有滿口不到7顆牙的老太太想演虞姬的。總之海選現場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一番不算嚴格的挑選下,總算是將配角給湊齊了。
主角的人選可讓許千程犯了難。
“你鄭叔叔當年演過一次楚霸王。那身段,那嗓亮,真是好!”
“有這樣的好人選你怎麽不早說!”
許千程起身便朝著村東頭走去。
許父口中的人叫鄭渝,是個退伍軍人。早年間在高泉村的一角開了個機械廠。解決了村裏好多人的就業問題。
起初,機械廠的銷路很好,村民不僅能按月領到豐厚的報酬,鄭渝還自己出錢為村裏的修了好幾條路。
可後來,隨著市場經濟的變幻莫測,機械廠在時代的浪潮下漸漸被淘汰。沒有技術革新、沒有銷路。現在隻剩下十幾個工人在苦苦支撐著。
“鄭叔叔在嗎?”許千程走進廠房禮貌地喊了一句。
空曠的廠房除了回聲以外再沒了聲音。
“鄭叔叔?”許千程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句。
“你找誰?”
許千程的身後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向東?真的是你啊!”許千程激動地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說話的人叫鄭向東,是鄭渝的兒子。高中畢業去當了兵。
“真沒想到能在這遇到你!我爸不在,去城裏帶著那些老職工們檢查身體了!”
鄭向東掏出一支煙遞給了許千程。
“你在部隊好好的,怎麽轉業了呢?”許千程問道。
鄭向東猛吸了一口煙,無奈地看了看身後的廠房:“我爸說他年齡大了,工廠他支撐不下去了,想讓我回來接手。”
“所以你就轉業回來了?”
“害,不說我了。你小子現在怎麽樣?”鄭向東問道。
許千程聞言,尷尬地笑了笑。
許久未見的好朋友,互相述說這屬於各自的不容易。
“楚霸王?你說我爸演過楚霸王?”
鄭向東滿眼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