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著急,慢慢說!”
他似乎看出了趙強的窘迫,因此極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能輕鬆些。
“許書記,我……我是……”衝著許千程,趙強很難從嘴裏吐出一個字。
“喝點水吧,我給你倒點水!”
說著,許千程便又起身給趙強倒了杯水。
“您別忙了,許書記。其實我回來是專門……專門給您道歉的!我對不起你,舉報您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您要是心裏有氣,就打我吧!”
趙強站起身,直挺挺地立在許千程麵前,緊閉雙眼,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姿態。
“幹嘛,嫌我這個村支書做的太長遠了?我今天要真跟你動了手,那我可就離卷鋪蓋卷不遠了!”許千程打趣道。
聽著許千程的話,趙強根本不知道該則呢麽接,隻能尷尬地笑一笑算是回應。
“強哥,我知道你是爽快人。過去的事情從現在這一刻就翻篇吧,如果你今天是來找我道歉的,那我接受你的歉意,你現在就可以走了!如果你找我還有其他的事情,那麽你現在可以開始說了!”
“?”
聽著許千程幹脆的話,趙強有些懵。
進門之前他在腦海中幻想過不止一次進門後的場景,幾乎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想到了,唯獨現在這樣輕鬆的場麵是他始料未及的。
“千程,其實我……”
話到嘴邊,趙強隻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燙嘴,怎麽都說不出口。
而許千程就坐在他的對麵,臉上始終保持著和善的微笑。
不急也不躁。
“我能從頭講給你聽嗎?”
許千程點點頭,他很願意當一個傾聽者。
“我過去犯了些錯誤,出來之後發現跟外麵有些格格不入。找工作屢屢碰壁,但是我不敢回村,怕被村裏人笑話!就這樣我在外麵遊**了一段時間。有一次在近郊的集市碰到了周大叔。周大叔請我出了碗麵,還給我留了些錢和他的電話號。我很感激他……”
或許是講到了自己的艱辛,趙強說話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哽咽之後又繼續著他的故事。
“有一天我接到了周大叔的電話。他說外麵不好混,想讓我回村生活。起初我是不願意的。後來他又給我打了幾個電話,並表示你回了村,村裏的生活明顯有了起色。隨後又說起了後山的問題。他說村裏的後山原本是我家的,現在村裏在賣柳編筐,柳條兒都是從後山砍的,如果我能攪合進來,一年能輕鬆分到好幾萬塊錢……”
趙強頓了頓,抿了一口許千程倒給他的水,繼續說了下去。
“許書記你相信我,最開始我根本沒同意。但不怕你笑話,人窮誌短啊!當你三餐都吃不飽的時候還什麽臉麵不臉麵的!周大叔跟我說,如果能把柳編的事情攪黃,他就讓周斌在城裏給我找個安穩的工作足夠吃喝……”
話講到這裏已經不需要再往下說了。
許千程再傻也應該明白了。
隻見許千程起身走到趙強身邊,伸手準備拍拍他的肩膀。
趙強見許千程伸手,本能地用胳膊護住腦袋,身體向後閃躲了一下。
“給!”
趙強接過許千程遞過來的煙後,就被許千程摟著走到了門外。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許千程問了句。
趙強輕笑一聲:“我?還能有什麽打算。好在家裏還有幾畝地,就準備在家種地了,至少餓不死,就這麽混吧!”
許千程笑笑:“會好的!放心吧。”
抽完煙,許千程給趙強端了碗泡麵,吃過之後強行將趙強留在了村委會睡了一夜。
轉天一早,許千程將自己一身幹淨的衣服丟給趙強:“洗個澡把衣服換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趙強點點頭,順從地做好一切之後,跟在許千程的身後從村裏穿行。
清晨,古井的大樹下,三三兩兩的女人一邊聊天一邊擺弄著手裏的柳編筐。
這樣的生活她們很滿足,既能照顧家,又能賺一筆算得上豐厚的報酬。因此,不管誰遇到許千程,都會熱情打招呼。
可今天,當許千程再次經過古井邊,眾人全都投來詫異的目光。
“別在意,向前走!”許千程拍拍趙強的肩膀,讓他不要在意村民的目光。
差不多十五分鍾後,趙強被許千程領進了機械廠。
“千程,你領我上這來幹啥?”趙強一看到機械廠的大門便本能地朝後退。
“你這麽緊張幹啥,昨天聽說你會機床我就第一時間想到這這裏。鄭渝鄭叔叔你又不是不認識。他兒子向東現在也在廠裏工作。都是熟人,不怕的!”
說著,許千程便將趙強往裏拉。
“不行不行不行,我害怕!鄭叔叔那耿直的性格我沒出事的時候都不一定留我,現在這樣更不可能要我了!千程,我謝謝你,咱們走,走吧!”
許千程能感受到趙強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抗拒。
“你放心,我跟你保證不會出你擔心的那種事!”
兩人在機械廠門口推拉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趙強妥協了。
然而兩人剛走進機械廠的大門便隱約聽到裏麵有爭吵聲,爭吵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激烈,甚至還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許千程和趙強頓感大事不妙,飛身朝機械廠裏跑去。
果然是出事了。
兩人一進門便看到一群凶神惡煞的大漢手裏拎著各色家夥圍在廠房裏。
僅剩的十幾名工人和鄭向東被圈在中間。
“上次說好的這周還錢,過橋資金可不興一欠再欠!你今天給我個準信兒,到底能不能還錢?”
大漢將手裏的鐵棍輕輕在機器上點了點,是敲打更是警告。
“大哥,我父親已經去籌錢了,最遲明天,明天一定能把錢還上,您就再寬限一天,就一天行麽?”鄭向東窩囊的蹲在地上,催債的人根本不讓他起身。
“少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老子催債多少年了,你這說辭我聽的多了。拖來拖去廠子破產了,你讓我跟誰要錢去!今天要麽給錢,要麽我搬機器,沒有第二條路,你也不要跟我廢話!”
領頭的眼見鄭向東今天應該是拿不出錢來,便也不再報希望。
一個眼神甩向自己的手下後,一夥人便七手八腳地準備拆機器。
追債的畢竟不是機械專業,拆裝機械並不拿手,甚至有些不好處理的地方直接使用暴力。
這可把幹了一輩子機械的老工人心疼壞了。
多年的陪伴,這些機械就相當於他們無言的隊友,如今看到機械被這樣對待,老工人在情感上很難接受。
“停下!”
“輕點!”
“幹什麽,幹什麽!你們都給我老實點!你們老板要是還了錢,你們就還能見到這堆廢鐵,要是沒錢,這機器就是老子的,老子是砸是賣跟你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說完,領頭的甩給手下一個凶狠的眼神:“給我繼續拆!”
“住手!”
突然,許千程的身後傳來一句鏗鏘有力的聲音。
循著聲,眾人將目光投向門口。
是鄭渝。
多年不見更顯滄桑。
如果不是在機械廠這個特定的環境見到,許千程應該都認不出來。
“呦嗬,欠債的回來了!”
領頭見到鄭渝,輕笑一聲。
“錢準備好了嗎?”
鄭渝麵無表情地將手提包丟到領頭麵前:“一百四十萬的本金加上三十萬利息,總共一百七十萬一分不少都在這!”
聽鄭渝這麽說,領頭示意小弟撿起手提包開始查錢。
“錢我已經給你了,帶上你的人馬上從我的工廠裏麵出去!”
“好好好!以後有需要歡迎鄭老板再來找我!”
催債的收到錢,興高采烈地帶著小弟離開了機械廠。
“爸,你哪來的錢?”
鄭向東滿臉疑惑地走到鄭渝身邊。
“不要管那麽多了,先帶著工人把機器組裝上。”
鄭渝一臉疲態地坐到椅子上。
“誒?千程!快進來啊!”
直到此時,鄭向東才看到許千程和趙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