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許千程並沒有把羅小冉的提醒放在心上。
檢測報告複印完畢,許千程便拿著複印件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周大叔,這是這次的土壤檢測報告,您可以看一下。”
說著,許千程便將報告的複印件交到了周大叔的手上。
周大叔笑嘻嘻地接過報告,一句話都沒說,原地便翻看起來。
初中文憑的他在那個艱苦時代已經算的上是高材生了。可麵對著專業性極強的通篇元素周期表,周大叔還是輕輕地皺了皺眉頭。
“千程啊,我看不懂。不如你給大叔解釋解釋?”
心思單純的許千程聞言並沒有多想,接過報告便準備逐條給周大叔解釋。
可剛準備開口,卻被羅小冉叫停。
“千程,今天時候也不早了。上麵交代給咱們的報告還沒有交。你看咱們是不是該先忙領導的事情呢?至於這報告,涉及到整個高泉村的村民,不如咱們後麵找個時間開個村民大會,一起將報告的事情好好說一下,您看這樣可以嗎周大叔?”
羅小冉話鋒一轉,目光落在周大叔的身上。
聽羅小冉這麽說,許千程先是一愣,隨即便聽出了羅小冉話中有話,便也連忙跟著附和。
周大叔聞言也實在不好再說什麽,隻能將報告歸還給許千程,囫圇著說些場麵話,灰溜溜地帶著村民離開了村委會。
回到家,周大叔便一頭紮進屋子,憑著自己簡短的記憶,在紙上描摹著剛剛自己看不懂的化學符號。
隨後便給周斌撥了個電話。
嘟嘟嘟一陣忙音過後,電話依舊是還沒接通便被掛斷。
再打過去,還是也一樣的情況。
一下午的時間,周老四也不記得自己撥了多少個電話才打通。
然而電話接通後還不等周老四說話,周斌那不耐煩的語氣便率先傳了過來:“叔啊!您可真直說,到底有多大的事啊,至於您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我不是跟您說過麽,我沒接就是在忙事情,看到了自然就會給您回的!”
聽出周斌的不滿,周大叔趕忙跟周斌道歉:“哎呦呦大侄子,我這歲數大了,一時著急沒記住你說的話!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畢竟是自己的叔叔,即便心中萬千的不滿,老人家都道歉了還能怎樣。
“說吧,叔,找我有什麽事?”
“周斌啊,上次叔擺脫你的事……”
周老四的話還沒等說完,周斌便不耐煩地說道:“就這麽一點點事情,您來來回回打了多少個電話了!您要是沒有正經事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了!就這樣,我這邊還有事,就……”
眼見著周斌要掛電話,周老四這才想起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周斌,周斌,別掛電話啊!土壤檢測的最終結果出來了!本來今天就能知道怎麽回事的,偏他們要交領導的報表,這一兩天吧,他們說會開會跟大家公布這件事!”
接著,周老四便用十分誇張的形容詞將他好不容易記住的那幾個化學元素表達給了周斌。
敏銳的商業頭腦讓周斌十分機警地嗅出了金錢的味道。
話鋒一轉衝著周老四說道:“二叔啊,我爸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最近總念叨你們小時候的那些事情。明天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來我家呆幾天,陪陪我爸!咱爺倆也一起喝兩盅!”
聽到周斌的邀請,周老四連猶豫都沒有,滿口答應下來。
掛掉電話後,更是催促妻子開始準備明天進城的行頭和特產。
另一邊,村民們散去之後,羅小冉、許千程還有周鬆三人召開了一場簡短的討論會。
圍繞的中心思想就是農研院的檢測報告,以及高泉村後續的發展方向。
“許千程你個二愣子,你讓我說你什麽好!難不成你真看不出來那周老四今天來者不善嗎?就像黨教授說的那樣,這塊地蘊含著巨大的經濟價值,倘若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怎麽辦!”
麵對著羅小冉劈頭蓋臉的一通數落,許千程一聲不吭。
這件事確實是他做的欠考慮了。
一旁的周鬆雖說跟周老四有隔閡,但羅小冉口中的壞人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幾句話傳到他耳朵裏總有一點點刺耳。
在許千程的提醒下,羅小冉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並在第一時間跟周鬆道了歉。
當然,周鬆也清楚自己父親跟周斌之間蠅營狗苟的事情,也明白羅小冉說話對事不對人,因此並沒有太計較。
“既然這是整個高泉村的事,自然就要整個高泉村的人共同商量。將來不管這個決定做的對或者不對,你們兩個也都不落埋怨是不?”周鬆率先打開了話匣。
“現在不是開村民會的時候,我覺得首先是要探明村民們的態度,不管咱們後續是跟豫農集團合作,還是咱們自己開發這塊地,土地都是要流轉的。倘若村民們連這件事都不接受的話,後續的合作就全都沒必有必要準備!”
羅小冉一句話就點破了當下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
經過幾輪的商討,最終決定在三天後將土壤檢測報告公布給村民的同時,一起聊土地流轉的事情。
三個人的小會散開之後,羅小冉和許千程便朝著韓大娘家趕去。
最近被土壤檢測的事情忙的根本分不開身,韓大娘那邊的訂單他們根本無暇顧及。
正好趁著今天閑下來,趕緊去大娘家看看。
送走兩人,周鬆收拾好餐桌便回了寢室。
這段時間在羅小冉和許千程的感染下,他一直都在複習自己在農校學習的種植知識,因為羅小冉答應他以後讓他在村裏當種植技術員。
昏黃的燈光下,周鬆輕輕地翻著書頁,村裏寂靜的夜晚,就連翻書的摩擦聲也被無限放大。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隨後便是舊合頁的吱呀聲。
周鬆聞聲,輕輕放下手裏的書,摸起牆角的棍子便悄悄走出了寢室。
小心翼翼地巡視一圈,周鬆驚訝地發現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門是他親手關的,為了防止蛇蟲鼠蟻鑽進辦公室,周鬆關門的時候都很謹慎,是絕對不可能讓門關不緊的。
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
正想著,辦公室晃過一陣微弱的黃光。
那是老式手電筒發出的光亮,而全村還在用這樣手電筒的,除了那幾個揭不開鍋的貧困戶,也就隻有……
雖說自己心裏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但仍舊是不敢掉以輕心。
隻見他緊握著手中的滾子緩緩踢開了辦公室的門。
聽到響聲,屋子裏的燈光驟然熄滅,可眼尖的周鬆還是憑借著微弱的月光捕捉到了緩慢移動的人影。
“誰!”
周鬆大喝一聲,隨即便掄圓膀子將手裏的棍子狠狠砸過去。
“你個忤逆的東西,我是你爹!”
隨著哢噠一聲,燈光亮起,周鬆這才看清楚周老四的臉。
“您……您怎麽在這?”
“你手裏拿的什麽?”
說著,周鬆便扔下棍子準備搶奪周老四手裏的紙單。
“你幹嘛!你給我住手!忤逆的東西,查看起你老子來了是吧!”自知理虧,周老四幹脆耍起了橫。
“你到底拿的什麽東西,給我看看!”
周鬆才不管那個,邊說邊一把搶過周老四手裏的紙單。
定睛一看,居然是白天複印的土壤檢測報告!
“爹!你那這個幹什麽!”周鬆手裏拎著紙單崩潰地咆哮。
聽到周鬆的聲音,周老四一把堵住周鬆的嘴,生怕引來其他人。
“喊什麽喊!老子半夜做賊還不是為了你們姐弟倆!”周老四從周鬆的手裏一把搶回報告,小心翼翼地揣進衣服裏懷兜裏。
“這可不是簡單的報告,這是你跟你姐的前程!”
說完,周老四輕笑一聲,便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