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秘戲七十二招式
燕雙飛在水流湍急的岷河邊,她穿著一件道士常穿的灰色道袍,寬大的道袍半新不舊,但勝在幹淨整潔。
一頭鴉黑的烏發綰成髫,臉上不知擦抹著什麽顏料,抑或是草汁,原本賽雪欺霜的肌膚呈現一種很深的古銅色,配上她嘴邊濃密又烏黑的胡須,還有手上執著的白色拂塵,乍一看,誰都會以為這是哪個道觀的道士。
岷河邊草色深深,嘩啦啦的河水一往無前的奔流不息。燕雙飛好似一抹不安定的孤魂野鬼,腳步不停的在河邊徘徊遊**。
風吹她衣袂起,河邊的幾株桃花落英繽紛,粉色的桃花瓣如雨一般紛紛揚揚的灑在她的發上、身上,襯著藍天綠樹,一切都宛若世外桃源般的靜諡唯美。
她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個老道士亦步亦趨的跟隨著她。老道士身披陰陽無極黑色道袍,頭戴道冠,手捧一柄白色拂塵,一大縷齊胸的花白胡須被風吹的張揚不休,頗為仙風道骨。
“大小姐,我們回去吧。”老道士趨近燕雙飛身邊,姿態謙卑而恭敬:“老奴不知大小姐在找什麽,但大小姐你已經走了大半天了,是該找個地方歇歇了,不然腳會疼的。”
燕雙飛的目光從岷河上收回,略帶恍惚的看了老道士幾眼,默默的走到一株柳樹下駐定。
老道士手臂上還掛著一個和他道袍同色的黑色包裹,見狀連忙將拂塵和包裹擱在一旁的石頭上,打開包裹,從裏麵拿出一個葫蘆,又拿出一個油紙包。走到一言不發的燕雙飛身旁,微躬著身子,依舊用恭敬的蒼老嗓音道:“大小姐,喝點水,吃點東西解解乏吧。”
燕雙飛又看了老道士幾眼,神情若有所思,沉默了好半響才接過葫蘆:“燕道長,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麽久,我不能肯定我是不是你的大小姐,但我……”
她擰著眉,用葫蘆按著額角,似在思考、醞釀、斟酌:“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我,我對你並不感到陌生……從開頭就不……”
不僅不陌生,她對這位老道長還有股莫名的熟悉感,甚至可以說很親切的感覺。要不然,她也不會在遇到這個老道長後,在對方老淚縱橫的懇求下,任他跟在她的身邊。
燕雙飛的警戒心非常重,當初從衛家莊偷跑出來以後,她立刻雇了一輛馬車,並用銀子和車夫換了一身破舊的男裝。然後將臉上抹上灰塵和少許泥士,充當莊稼人混在一群進城趕集的農戶中出了城。
為了掩人耳目,她隨著那群莊戶人一直朝前走,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但出城沒多久,那群人中有位老大爺忽然倒地不起。
正在大家驚惶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老道士帶著一個小道僮經過此地。見到有人昏倒,老道士馬上過來救人,很快就將老大爺救醒了。
眾人和那位老大爺都非常感謝老道長,燕雙飛卻神情呆滯地站在一旁,目光直愣愣地盯著老道長——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這位老道長的。甚至連這位老道長的名字也呼之欲出,可總是想不起來那名字是什麽。
就差那麽一點點、一點點的感覺……
她盯著老道長飽經風霜的臉苦苦思索——她知道自己有病,若雪曾說過她的記憶斷層了。她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但大致也知道是指她忘記了許多事情,勉強能記起來的也有限,且還都是些猶如噩夢般的過往……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強烈,老道士竟有所感,掉過頭來望著她。那一瞬間,她都能看到老道士的目光變了!
他眼睛都不眨地盯著她的眼睛,視線牢牢鎖著她,然後神情有些激動的過來問她的名字和貴庚,是哪裏人氏。
燕雙飛怕自己女扮男妝露出破綻,胡亂編了個假名字給他,轉身就走。
老道士鍥而不舍的跟了她一路。
在她無意中抹掉了臉上的一些泥灰後,老道士突然激動難抑的撲過來,“噗嗵”一聲跪在她麵前。
猶記得她當時嚇了一跳,差點將藏在袖中的藥粉和匕首一起朝老道士招呼過去——藥粉是她偷的若雪的;匕首是衛雷的。
幸而她猶豫了一會,才沒有釀成大錯。老道士淚流滿麵,不停的向她磕著頭,嘴裏嗚咽不止,一個勁地喊她大小姐,並感謝蒼天有眼,大小姐還活著之類的話。
燕雙飛腦子裏很亂,懵懵的,似懂非懂,十分的惶惑不安。然而看到老道士聲淚俱下,滿麵悲傷的樣子,她的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心裏竟也十分的悲慟和酸楚,渾然不覺自己早已泣不成聲了。
那會路上的行人和小道僮皆驚呆了,好在小道僮不一會便反應過來,跑過來在老道士身邊跪下,並拿話勸老道士,兩個悲痛欲絕的人才止住哭泣。
老道士在燕雙飛麵前自稱老奴,道他以前是燕雙飛爹娘的管家,問燕雙飛還記得不記得他。
燕雙飛沒有瞞他,毫不避諱的告訴他自己腦子有病,許多事情都忘掉了。老道士一聽,又是潸然淚下,直道小姐受苦了。
後來老道士就跟在燕雙飛身邊,燕雙飛擔心他認錯人了,一度曾讓他離開。但老道士隻是神色黯然地搖頭,表明自己找了大小姐十幾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怎麽能離開呢,並讓燕雙飛有事隻管差譴他。
燕雙飛其實在心裏有幾分相信老道士的話——她這次從衛家莊出來,一是因為憶起了斷魂坡那段不堪的過往,立刻有種不能苟活於世的悲壯心情,更不能讓自己醜陋的過往影響到女兒幸福。
二是因為心裏老有一個聲音,沒有緣由的,不斷的催促她往岷河而去,好像是為了完成什麽心願一樣,至於什麽心願,她也說不上來。
但她記起了岷河,甚至連岷河浪花湧動,翻滾咆哮的樣子都記憶猶新。那種親切和熟悉的感覺讓她血液奔騰,仿佛一瞬間回到了久違的故鄉。
她無由來的相信老道士不會害她,將自己要去岷河,並在躲人的情況一一告訴了老道士。
老道士聽她記得岷河,既欣慰又激動,表示有他在,大小姐一切都不用擔心,他會保護好她,以慰主子和主母的在天之靈。
這時候,燕雙飛已從老道士的講述中,知道自己名為燕雙飛,父燕晗,母趙氏,原是燕莊的大小姐。
燕雙飛雖然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老道長口中的燕莊大小姐,但在得知燕晗和趙氏去世後,她哭的十分傷心,淚如雨下,肝腸寸斷,恨不得追隨那兩人而去。
老道長同樣十分哀痛,他的命為燕晗所救,為報燕晗的大恩,成了燕晗的仆人,並隨了燕姓。後來燕晗創建了燕莊,他便成了燕莊的管家。
那天燕晗帶著他和隨從們正要去縣城尋找燕雙飛和東方昱,因為錢泰敏的到來,燕晗沒去成,便命他和其他人去縣城。沒有找到大小姐和少爺不說,還得知了燕莊毀於一場大火的噩耗,主子和主母也喪身火海……
燕管家見多識廣,雖然不知道燕莊為什麽失火,但在傷心之餘,總覺得這把火來得太蹊蹺了。不過他那時勢單力薄,又一心想要快點找到小姐和少爺,便將這件事擱在心裏。
為了能方便四處尋找,他甚至隱姓埋名,在道觀裏做起了道士,且做的有模有樣。然而他找了許多年,都未能找到小姐和少爺,隱隱懷疑少爺和小姐不是被人害了,就是遇到了意外。
他從未想過旭國的瑞王便是燕莊的少爺,一來,東方昱喜歡戴麵具,且有一頭聞名遐邇的白頭發,真正見過他尊容的人少之又少;二來,東方昱是個外國人,還是個位高權重的外國人……
沒料到他已不抱希望的時候,意外的找到了燕雙飛,老道士既心酸又高興,心情複雜的無以名狀,不過好歹能對死去的主子有個交待了。
這會聽到燕雙飛這麽說,老道士用袖袍抹了抹眼角酸楚的淚花,喉頭哽咽地道:“大小姐以前常喚老奴燕伯的……老奴照顧小姐是應該的,大小姐別急,不管什麽病,老奴都會想辦法替大小姐治好的……”
燕雙飛黯然地看著老人眼角抹也抹不完的眼淚,半晌之後,低低的喚了一聲燕伯。
“哎……”燕伯手捂著臉,又是一陣老淚縱橫,又悲又喜——從找到燕雙飛起,她一直喚他燕道長,直到現在,她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燕伯……”燕雙飛捏緊葫蘆,嘴唇動了動,欲言雙止。
“小姐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燕雙飛抿了抿唇,心緒起伏萬千,好一會兒才道:“我們等會去給我爹娘墳前上柱香吧。”
“哎哎。”燕伯連聲答應。
其實他們剛到燕莊,燕伯就帶燕雙飛去給燕晗夫婦上過香。當初燕莊失火,燕伯沒能找到主子和主母的遺骸,便以小姐和少爺的名義,為他們立了個衣冠塚,以供親友吊唁。
然而因為燕晗和趙氏都沒有什麽親人,再加上人走茶涼,僅有寥寥數位燕晗生前的友人前來憑吊了一番,而一向與燕莊走的最親的錢家並未來人。
燕伯對主人的死一直抱有懷疑,再加上要找燕雙飛,擔心若是自己也出了事,那主人的冤屈隻怕永遠無法沉冤得雪,所以他幹脆裝作失蹤,隱匿起自己的行蹤。
要給燕晗夫婦上香,他也是偷著來,幾年才來一次,但前些年清明節來的時候,他發現主子夫婦的墓碑重修過,碑石都換成貴重無比的材質,其它的倒沒怎麽改動。
他不知道是誰做的,四處打聽,附近的人也不知道。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那會帶燕雙飛上香,她雖然又是磕頭又是痛苦失聲,幾欲哭昏過去,卻並未開口喚爹娘。這會兒燕伯聽到她親口承認了,心情又是一陣激**。
兩人收拾了包袱,平複情緒準備離開,燕雙飛下到河邊去洗手,身後卻傳來聲聲發自肺腑的呼喚,那聲音清若珠玉落盤,又似一泓清澈的泉水能滌**心靈,分外的動人,喚的全是飛飛,字裏行間百轉千回,纏綿悱惻。
燕雙飛忍不住佇足在原地,隻是不肯回頭——這聲音,還有這聲“飛飛”,令她熟悉的不能回頭,因為夢裏曾聽到過不下千百回,隻是看不清是誰在呼喚……是在呼喚誰……
“飛飛,停下來,那裏不能去……”東方昱的高大的身影轉瞬落在河堤邊,怕驚到燕雙飛,不敢離她太近,卻向她伸出手:“飛飛,上來,別去那裏。”
他黑色流金的錦衣既低調又華麗,一身氣度高貴不凡,渾身散發著威儀十足的王者氣息,而那頭流水般傾泄肩頭的如雪長發,醒目的叫人刺眼。
盡管他這樣的與眾不同,又令人望塵莫及,柳樹下的燕伯還是顫抖的喚道:“……昱少爺,是你嗎昱少爺?”
東方昱飛快的回過頭來,看著燕伯,異常深遂漆黑的雙眸中泛著別樣的光芒,氤氳中似生了一層薄薄的水汽:“燕伯,是我,能見……”
“大小姐!”
燕伯的驚呼聲讓東方昱迅速回頭,燕雙飛雙手按著頭,單薄瘦削的身影在河邊搖搖欲墜,而奔流的河水雙讓東方昱心驚肉跳。他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把將倒下去的燕雙飛納入臂彎中:“飛飛,你怎麽了?”
燕雙飛緊闔雙眸,了無生氣的倒在他懷中,已然是昏過去了。
“瑞王,燕燕她怎麽了?”河堤之上,聞聲匆匆趕來的是況鴻霄和倪臻等人。
況鴻霄剛想縱身躍下,登徒歌飛快的伸臂一擋,一臉的玩世不恭,說出的話卻鏗鏘有力:“況小候爺請止步,這是瑞王的家事,與小候爺無關。”
況鴻霄漫不經心的掃了登徒歌一眼,清亮逼人的目光依舊投到燕雙飛身上,輕聲道:“讓開。”他的氣勢並不驚人,語氣也不凜然,卻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登徒歌望著他的眼神中露出玩味,正要說些什麽,一旁等候的衛雷卻道:“登徒歌,先別管這些,燕夫人的身體要緊。”
衛雲坐在一棵高大的樹上,樹木枝葉茂盛,擋得住陽光擋得住別人的目光,更擋得住他的身影。他放心大膽的倚在樹幹上,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卷看著。
不知書中寫的什麽,他時而臉紅如霞,時而瞪目,忽而又結舌,隨後又捂住額頭,不敢置信的嘖嘖兩聲。那誇張的模樣,儼然是融入到書中的情節去了,專心致誌的叫人歎息。
衛離風姿優雅的從樹下行過,腳步輕若無聲,宛如行雲流水,就連衣袂都不發出一點聲響——他是去找若雪的。
離樹有一段距離了,他卻停住步伐,眉宇間泛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異樣。
衛雲看到精彩處,反複看了好幾遍,最後忍不住湊近書卷,想要看個清楚明白,卻聽有人冷冷地問:“在看什麽?看的這麽聚精會神?不會是武功秘藉吧?”
饒是衛雲武功高強,有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之能,聽到這道聲音,仍然駭的魂飛魄散,幾乎從樹上一個倒栽蔥栽下來。
他苦著臉,一手扶著樹幹穩住身形,另一隻手忙不迭的想將書藏起來,可是又不知藏哪好,懷裏、身後、屁股下、樹枝間……地方是蠻多的,可好像都不妥啊!
救命,被誰發現不好,竟被這個人發現。
“少莊主。”他抖抖索索地喊了一聲,將書背在身後,英俊的臉上布滿紅暈,卻不敢抬頭去看衛離,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
“給我看看。”衛離站在樹椏上,學佛祖拈花摘了一片綠葉在手,卻不學佛祖微笑,麵無表情,薄唇微抿,挑眉盯著衛雲,整個一玉麵修羅。
“不要吧……”衛雲捏緊背後的書,兩道濃眉幾乎都皺在一起了,垮著臉,沮喪的恨不得跳樹而亡!
“別想用內力把書碾碎。”衛離一眼看穿他的小把戲,漂亮的桃花眼微瞥著他,漫不經心地道:“我喊一二三,你若不交出來,那你可以準備和牛妞洞房了。”
“少莊主,屬下現在不是自由身,娶不了牛妞。”衛雲垂死掙紮,少莊主知道他和八哥的事,還讓他娶牛妞,依八哥那傲嬌不遜的脾氣,他不是上趕著找死麽。
“我會讓牛妞給你做小的。”是衛雲找死,又不是自己找死,衛離亂點鴛鴦譜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他最樂意給衛雲添堵了,常常愉快地幻想衛雲被八哥追殺。
原因是什麽,不解釋!
衛雲想死的心都有了,欲求不滿的男人他惹不起,想耍點陰謀詭計吧,隻會換來更多的懲罰,萬一真惹惱了他,後果……他打了個寒顫,低著頭,大手掩著紅透的臉,委屈的把書遞給衛離,羞人答答地道:“少莊主,屬下剛弄到手,還沒看。”
對於這種欲蓋彌彰的解釋,衛離不予置評,瀟灑地扔掉樹葉,淡淡垂眸,去看是什麽書。《秘戲七十二式》幾個鬥大的紅字首先映入他的眼簾。
刹那間,衛離的心怦然一跳,接著,目光就被封麵上一對對赤身相擁的男女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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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衛離為什麽喜歡給衛雲添堵?
衛雲為什麽要看《七十二式》?
咳,這兩人看了會有什麽後果……
答謝榜:dora518 投了1票(5熱度);syl521 投了1票(5熱度);676514 投了1票;zhang78431 投了1票;萍水相逢_2007 投了1票;桃子梁 投了1票;syl521 投了1票;~兔子精 送了1朵鮮花;syl521 送了30朵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