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師兄你可千萬記得保密啊。”
何悅促狹地眨眨眼，渾不在意試圖用開玩笑揭過。
如果說，之前何悅答應來李家坡，並且常住，李平萬分感謝，但這次他確確實實是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何悅的真心實意。
手中的每一份資料都是絕對不能被外傳的，何悅給了他相當大的信任。
“以後，你工作上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我一定竭盡所能。”
那些感謝的話語再說出來都有些蒼白，李平隻希望自己今後真的能實際地幫上她。
“其實，你之前就幫過我一次，而且是大忙。”
“什麽？”
“你大四快畢業的時候，參加畢業典禮被一個哭得昏天黑地的女生撞了，土撒一學士服，帽子也掉了。”
電光火石間，李平瞬間響了起來，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啊！那是你！”
何悅笑了，有點不好意思，“對，那天我養了一學期當結課作業的植株被附近村民當野菜掐了，就覺得自己肯定是要掛科了，本來勢在必得的獎學金眼看也要泡湯，然後走路不長眼撞著你，還把自己師兄的畢業典禮也搞砸了，當時感覺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倒黴的人了。”
“我想起來了，怪不得那時候明明我最狼狽，結果一個字沒說你眼淚就跟下雨一樣，把我嚇得不輕。”李平調侃著接過話。
“後來幸虧你好心幫我，指導我要怎麽補救，才讓我那學期順利結課，就是後來肯定害你鬧笑話了吧。”
“沒有，當時院長看見我一身土還誇我專業氛圍濃厚。”
兩人對視，齊齊笑出聲。
隻是心裏都在不約而同地感慨，緣分真是奇妙，那時候的她們肯定想不到，多年後大家會因為老師的一通電話而湊在一起遠赴大山，成為並肩作戰的夥伴。
把資料整合完，又打電話谘詢了很多朋友同學後，李平和何悅多次商量後達成了一致意見，決定先采納老師的意見，叫停現在的實驗林中固土林的種植。
“不行！絕對不行！”
林場的張哥激動地站起來大聲反對。
李平第一時間把他和何悅商量的結果告知了胡勇，胡勇沉默半晌後召集大家會，表示這樣顛覆性的決定，林場所有人都應該有知情權並發表自己的意見，這樣的要求很合理，而且李平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
隻是沒想到剛開了個頭，大家夥兒情緒就會這麽激動。
看看其他人也深以為然，皺眉搖頭的反應，李平深知今天的工作一定會難做。
但是再難也要試試。
“張大哥你先坐，”李平不急不緩地站起來，將提前準備的文件一份份攤開在桌子上供大家翻閱。
“是這樣的，林場現在什麽情況，外人不清楚大家肯定清楚，水土流失的情況並沒有被遏製，別的地方，例如煙霞山退耕還林的工作都已經在正式有序開展了，我們至今都還沒搞出一片合格的實驗林出來……”
“你意思是這十年我們都白幹了唄！這快百頃的樹都是擺設！啥子用沒有！”
“小張！你跟孩子嚷什麽，他說錯了嗎？今天喊你來開會就是希望大家一起商量出個結果的，不是為了聽你嗓門多大的，再喊出去！”
被打斷話的李平，對著激動不已的張哥有些無措，關鍵時刻還是胡勇站出來把場麵控住了。
麵對胡勇的疾言厲色，張平的火氣一下子被澆滅了一般，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胡主任，我承認李平書讀得多，他回來給林場幫忙，我歡迎也佩服，可你也說了他到底就是個小孩子，閱曆擺在這，這剛來沒幾天，就要把這些好不容易種下去的樹都棄了，我怎麽可能不著急嘛。”
“張大哥你的心情我都理解，我相信這也是在座所有人的心情，包括我，在我知道可能需要做這個決定的時候，焦慮了好多天都睡不著，但是沒有辦法，我們必須盡快能夠繼續往下走，而不是像現在停留在原地踏步。”
看著張平和大家，若有所思，態度有鬆動的跡象，李平趁熱打鐵繼續有理有據地勸道，“我沒有說大家的努力都打了水漂，這片固土林能長成現在的規模自然也發揮了它們的作用，但是就像是蠟燭一樣，燒完了光亮就沒有了，如果我們現在還是抱著這片固土林不撒手的話，那才真是在做無用功！”
張平等人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兒，看向胡勇，“胡主任，您是什麽意思？”
“小平跟我說了這事後我就給調去煙霞山的小孫打過電話，詢問過他的意見，他的意思也是這樣，與其現在原地踏步，不知道還要再幹等幾個十年，不如闖闖別的路子。”
看著沒有人再站起來反駁，李平悄悄鬆了口氣，其實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那個本來預想種會起身跟他對峙的人反而一直都沒有吭聲。
李平下意識往角落的位置瞥了一眼，就見到李先林始終安靜地坐在那裏，認真地聽著他們說得每一個字。
然而很快，李平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沒有多餘。
十年的努力棄之東流，就算沒有人再反駁，但是整個會議室裏的氣氛都非常的壓抑。
“行，樹不要了，但是還林還是要繼續搞的咯，那你說我們接下來種啥子？”
“竹子。”
這兩個字一出，再次像是沸騰的油鍋裏濺進去了一滴水，立刻嘩然起來。
“竹子？我咋個記得胡主任他們剛來的時候種的就是竹子。”
“沒錯！剛種下沒多久，一場暴雨沒下幾天就都衝倒來，連固土堤都護不住！”
“那我們豈不是要走回老路子了，這算啥，幹了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這下不僅是大家夥，就算是胡勇也深深地皺起眉，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胡勇是真的沒有想到李平會給出這個他想都不會想的答案來，他本來以為李平會拿出一個先進的完備的，起碼是煥然一新可以去嚐試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