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況你知道嗎?”潘正龍並不怕他恥笑。

“聽你師傅說過!對不起,沒去看你噢!在裏麵受罪,出來就好了!你還年輕,戀愛、發展的機會多呢”“眼鏡”臉上分明掛著歉意。

“你忙啊,沒關糸!——你在安慰我!”潘正龍有一點感動。

“你和我一樣,是吃素質差的女人虧的人!你吃明虧,我吃暗虧!我吃的暗虧不比你明虧小、少!素質差的女人,他媽的又陰又毒——她們人不人,鬼不鬼,獸不獸——是一類怪物!”說到這,“眼鏡”氣喘籲籲,大汗淋漓。他的一隻拿鼠標的手按住了右腹部,同時他的身子向右側傾斜,好像懷中收藏著一件怕人搶去的寶貝似的,“孔子——孔子——說的不錯:唯女子與小人之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孔子老人家說的女子是指——是指低素質的女子,而不是指賢惠、純真、貞潔的女子——這一點必須強調,不能搞一刀切!”

“嘿嘿!”小童回頭朝他們笑了一下,然後站起來遞給“眼鏡”幾塊餐巾紙,讓他擦汗。

“都是‘種族隔離’惹的禍!男孩子與女孩子從小到大始終處於隔離狀態,社會不給他們進行正常的接觸,使他們大多數人始終處於‘隔岸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麵中。當孩子大了,需要結婚時,就拉開關著他們的柵欄,邊吆喝邊驅趕,讓他們‘呼拉’一聲衝進對方的陣營中,運氣好的迅速完成了**,運氣差的成了孤家寡人。幾乎沒有愛情,與動物的配種差不多!這是我入獄前我們這兒許多男女的婚姻麵貌,現在可能改變了。”潘正龍麵上堆滿苦惱的神情。

“唉!現在嘛,是另外一種風格!女人嘛,誰素質好、誰素質差已說不清。誰都說自已本事大、素質高,誰都罵別人沒本事、素質差!無理辯出有理,死活蠻不講理!她們的行為也差不多,如同我們小時候說的謎語——紅公雞,綠尾巴,一頭栽到地底下!她們是一頭栽到錢眼、印圈、色相中啊!”痛苦使“眼鏡”麵孔扭曲,“窮小子——家裏一無錢、二無權、三長相差想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對象很難很難啊!小夥子有才也不行,人家不認這個!我是深有體會啊!我給自已喜歡的姑娘寫的情書能裝一麻袋,追求的姑娘數量超過二個連,時間跨度長達十六年。你說辛苦不辛苦?辛酸不辛酸?老天爺為什麽要讓女人欺負我‘眼鏡’啊?真他媽的缺德、喪德!”“眼鏡”憤憤不平。

“唐師傅,少講兩句吧!別生氣,生氣傷身體!”小童有一點兒焦急。

“我這個人啊憤世嫉俗的毛病到死都改不掉!嫉惡如仇一輩子,結果傷了肝折了壽!虧待自已,無益於人!為什麽人家活得那麽輕鬆、瀟灑,而我非要憂國憂民呢?!‘位卑未敢忘憂國’——這是我常說的話,你還記得嗎?現在我真後悔啊!在中國,我算一個鳥啊,我為什麽要勞這個神啊!唉!唉!真是想不通啊!”“眼鏡”又尖又長的小頭搖來搖去,巴掌大的小臉老氣橫秋。額上的皺紋既深又密。小臉上偏偏長了一張大豬公嘴,顯得很突出。醜,真醜,實在太醜,潘正龍此時才發現“眼鏡”的相貌是極其醜陋的、難看的。以前並不覺得,一點兒也不覺得。住在同一個宿舍時,隻覺得他秀氣,認為他是一個白麵書生。

“我和我師傅一直很尊重你啊!我們都把你當做良師益友啊!我們遇到人生難題時都愛請教你,認為你書讀的多,見多識廣!你是名符其實的智多星,你幫我和我師傅解決了許多難題!我們心中裝滿了對你的感激之情,且感激之情不因時間的推移而消失!你是我們重要的朋友啊!你的耿直的個性也許不適合別人,但是適合我們啊!”潘正龍動情地說。

“哈哈!這些話我聽後真開心,像吃了蜜一樣!聽了你老弟的一番話後我能從夢中笑醒!就這樣了,不改了!到老了,快死了,改它幹什麽啊?!我真糊塗了啊!不改了,不改了,真得不改了,堅決不改了!”“眼鏡”臉色黃中帶白,好像失血過多的受傷的人。

“唐老哥,你是在什麽時候開始搞電腦的?你是搞創作的人,會弄電腦嗎?”出於好奇,潘正龍問。

“不懂就學啊!你進去一年後,企業說不行就不行了,垮得真快啊!我們廠生產電風扇,空調流行後它想不壽終正寢不行啊!企業倒閉了,職工下崗了,我們隻有自謀出路啊!萬事開頭難,啃了幾本電腦書後慢慢地入門了。搞不起來就拜師學藝,或者花錢請人搞。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市場經濟,殘酷無情,‘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你要想方設法適應它,而不能叫它適應你啊!”“眼鏡”笑著說,“你現在搞什麽呢?”他問。

“在華潤蘇果超市打工!”潘正龍告訴他。

“多少錢一個月啊?”“眼鏡”皺著眉頭笑著問。

“800塊!”潘正龍笑著說,說罷,他的臉紅了——微紅。

“現在就這個樣子啊!就這個標準!到哪兒都差不多!把你當做廉價勞動力使用,不幹不行!你先幹著再說吧,等找到好的工作再辭掉它!”“眼鏡”此時雙手按住右腹部,一邊按一邊呲牙咧嘴。

這時來了一個顧客,他要買一個健盤。小童站了起來,而‘眼鏡”看了他一眼後就不再關注他。

“中午在這兒吃飯?”“眼鏡”已經口幹舌燥,他不想講話了,於是他想按排他去看電視或報紙。

“才九點啊,吃飯早呢!”潘正龍看了一下牆上的電子鍾後說。

“你難得來啊!你就在我這兒玩玩吧!中午,我叫小童燒幾個好菜給你吃!喊你師傅嗎?想喊的話我就打他的電話,隻要他不出差,他就一定會來的!我們什麽關糸啊?我們是老朋友啦!他家的電腦,他廠裏的電腦,小雙子哥哥家的電腦,全是我弄的!他們相信我,我的手藝不差啊!”“眼鏡”自豪地說。

“不啦!不啦!下次!下次一定留下來!我昨晚一夜沒睡,我困得很,眼皮直打架!今晚還要搞一夜,不休息好不行,熬不下來!”潘正龍誠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