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與蘇琴進行一番親切語言的交流，然而令他痛苦不已的是他已想不起來她的音容相貌，他早忘了。他竭盡全力、挖空心思想像她的模樣，結果出現的總是汪淩雲形象，清晰、鮮活得令他匪夷所思。
當他全身心與林美華進行語言過招時，調皮的蘇琴會來他麵前搗蛋。在她對比之下，她與林美華一個如玉樹一個如蒹葭——蒹葭依玉樹。一個越來越生動，一個越來越蒼白。
當他想琢磨一下端莊秀麗、沉默寡言的汪淩雲時，一直躲他的劉俊如同善妒的悍婦出來撒潑。她非要攪黃他們才肯罷休。
他伶牙俐齒責問她為何不講道理，她不僅不悔過，反而理直氣壯地回擊他：
就是不嫁給你！就是要告發你！就是要你明白“龍生龍，鳳生鳳，生一個老鼠兒子會打洞”的道理，你是“老鼠兒子”，你隻配打洞！你才走下坡路呢！馬太效應——窮得越窮，富得越富；你生於窮人家庭休想翻身，我生於富貴家庭，富貴綿延！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散夥是遲早的事，你幹嘛想不通啊！等等。
潘正龍射出的舌箭數量不少於諸葛孔明向曹操借的箭；其速度之快猶如離弦之箭。
後來他累得說不出話來，他如同幹渴的螃蟹一樣一個勁兒吐白泡泡。他的白泡泡中加載了無聲的抨擊之言。
需要解釋的是“你才走下坡路呢”這一句話的來曆。
潘正龍出身於亦工亦農家庭，父親是一個小工人，母親是菜農。家中很窮。而劉俊呢，出生於幹部家庭。她父親是法官，母親是一家企業的副總，她拿一年幾十萬的年薪工資，他們家很錢。
他與劉俊偷偷地談了二年，第三年開頭時她將自已的戀情和盤托出告訴了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一聽立即表示反對，他們講實際，他們看不起一個無權無勢麵臨下崗危機的小工人。
她左右搖擺，心中矛盾。她喜歡他的帥氣與體魄、質樸，她討厭他的窮酸相、沒“教養”。討厭的因素使她私自決定去與一個公安員見麵。這個公安員人高馬大、談吐風趣，是一個真正的有威力的“老虎”，
她見麵後對他很有好感。小夥子科班出身，前途無量，好好幹以後當一個副局長、所長不成問題。收入很高，年終能拿雙份的獎金，局裏發一份，開發區管委會發一份。
醫院護士大多數人嫁給了帶槍的公安員，她是院裏的“一枝花”，豈甘落後。
他們見過麵後接觸越來越多，潘正龍與她分手是遲早的事。
在一層窗戶紙就要捅破之時，呆氣的潘正龍畫了一幅畫丟進了劉俊家的院子中。
他畫了一個地球。在地球東西半球上各站了一個人。他們分別是他與劉俊爸。他站在東半球，劉俊爸站在西半球。他迎著朝霞往上坡走，劉俊爸背著落日往下坡走。意思是你們劉家不要看不起我，你們開始走下坡路了；而我是走上坡路，我越來越發達。
這一幅圖畫深深地傷了劉家人的自尊心與虛榮心。劉法官氣勢洶洶地跑到工廠找他算帳，他的模樣早把他嚇跑了。他妻子杜總開了一輛嶄新的奔弛到廠裏，想好好地教訓他一下。巧得是他休息不在。他的女朋友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他。二人見麵身近心遠、咫尺天涯、話不投機、如同仇人。
她責備他不應該畫這一幅圖，他振振有詞解釋說明。
她奮力反擊：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生一個老鼠兒子會打洞”，你是“老鼠兒子”，你隻配打洞！你生於窮人家庭休想翻身，我生於富貴家庭，富貴綿延！
潘正龍不聽便罷，一聽肺快氣炸了。
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心生，他一不做二不休將她強暴了。
四個女人如同老驢拉著的旋轉石磨，早就將他的頭腦壓成廢渣，他已擠不出一點靈感的油水、液汁。
他快崩潰了。
他的腦細胞如同彈簧振子一般瘋狂地運動，它們發出類似於石磨磨擦的聲音。
“啊囉囉！啊囉囉！啊囉囉！——”
這聲音快把他折磨死了。他真得如苟延殘喘、奄奄一息的蝦子一般。
在他快爆炸之時，他給發出“啊囉囉”聲音的人發了一個短信：
你好嗎？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回複的短信頻率越來越高，到後來高得驚人。
開始是每四十分鍾來一條，大概發了五條之後，變成每四分鍾來一條。這些短信羅列如下：
1、哥，你的事辦完了吧？一路順風！
2、出門一人在外，多保重！
3、你何時回來？
4、難道你已經忘記了我？
5、難道你已經忘記了你的承諾？
6、難道你改變了主意？！
7、你不說過要保護我的嗎？瘦子又不糾纏了！
8、好可怕喲！又來了一個胖子，滿身橫肉，像一個色狼！
9、我像嫦娥一樣，孤獨、寂寞，無人疼！
10、老天對我太不公了，我比竇娥還冤！
11、我後悔放你走！
12、我一個人獨處時，覺得很難過！為了發泄，我哭！不停地哭，這樣好過一些！
13、為了麻痹自已，我拚命工作。經常整夜不睡覺。想睡也想睡著。
14、我隻求見你最後一次麵！就一次！——見麵時不需要你多花錢，你請我吃鴨血粉絲就行了，鴨血粉絲要多放香菜——
15、人家個個有男朋友，就我沒！人家的男朋友把她們寶貝得什麽似的，就我沒人理！
16、我很喜歡花，你來時要送我鮮花！我喜歡鬱金香——清香型的鬱金香！——
他怕人聽見，他將手機音量壓得很低很低。盡管這樣，但是每一次短信息來，突然響起的聲音都會驚起幾隻會蹦會跳的對蝦。它們有的跳出了臉盆外麵，不久它們就會死掉。這也算手機的謀害事例吧。而落入臉盆之中的蝦子則暫時不死。不過有的還是會跳到盆外的。
死蝦子，對於盆中的蝦子們來說，死是遲早的事。正如人的生中包涵著死，死是對生否定一樣。
潘正龍是一個容易受觀念支配的人。
當初劉俊要他想方設法證明自已，他聽了她的話後二話沒說立即驅車千裏。累的他渾身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