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都是假的
烏特爾帶著一眾俘虜,偷偷摸摸挪到了寨欄邊。木柵雖薄,可手無寸鐵的他們依然無法無聲無息地破開,惟有沿著柵欄一路尋去,終於在十丈開外找到一處空擋。
兩根木柱間的空隙稍大,剛好夠一人側身鑽過。眾人急不可耐地魚貫而出,身強力壯的多哈走在了第一個,烏特爾自忖沒有了利用價值,默默站在了最後。
隨著一個又一個身影鑽出去,隨即沒入烏漆麻黑的山林裏,大夥兒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便在這時,隻聽得一聲喊:“快來人!韃子跑啦!”
寨中頓時炸鍋一般,火光搖曳,人影攢動,喊聲四起,腳步隆隆,似有無數追兵正在滿營搜索他們的蹤跡,聲音從柵欄內外漸漸向他們圍攏過來,隱隱可見片片火光已向山林裏尋去。
烏特爾臉色大變,連聲催促:“快!再快點!”奈何縫隙太窄,便是再急也隻能一一通過,包括烏特爾在內,尚有十五人還未輪到,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團團亂轉。
奈何追兵已至,隻見寨牆內外轉角處,如潮水般湧出大隊刀出鞘、弓上弦,槍刺閃光,衣甲鮮明的兵士,足有百人之眾,將剩下的一眾俘虜團團圍了。
圍住後也不立刻進攻,而是迅速的排成陣勢,將他們緊緊逼住,接著便有三十多張強弓嘎吱嘎吱拉成滿月,箭尖直指眾人。
烏特爾絕望了,偉大的獸神在最後關頭竟要棄他而去了嗎?
眼看箭將離弦,忽聞一聲大喝:“莫要放箭!”眾人頓時燃起了希望。
可緊接著那人又喊:“死了不新鮮!”眾人立刻如墜冰窖,最後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
喊聲止,人影至,卻正是那恐怖的屠夫,一臉獰笑著擠開密集的人群,讓出一個比他矮兩個頭的身影。
烏特爾定睛一看,隻見來人一身青衣便袍,右臉一道巨大傷疤,左臉一枚小巧掌印,正是那食人惡魔。
再看他的手上,右手綁著木板懸在頸間,而左手…正拿著一串熱氣騰騰、色澤金黃的烤肉,大口啃食著,吃得滿嘴流油,濃香四溢。一眾俘虜看得寒毛直豎,亡魂皆冒。
那人滿嘴肉沫,含含糊糊的命令道:“去!將那領頭的給我揪過來!”。
你不正吃著了嗎?還嫌不夠嗎?烏特爾又驚又怒!奈何吳越戈大步而來,一把抓住衣襟,將他整個提起,轉身便走,絲毫不把剩下的眾多俘虜放在眼裏。
“啪!”烏特爾被重重丟在麵前,頓時被摔得七葷八素,毫無反抗地就被捆成了粽子。
這時人群中又擠出一個老頭,一臉賊笑著說道:“主公神算!那幾個韃子都招了,與主公所料分毫不差!”
那惡魔聽了點了點頭,啊嗚一口將最後一塊烤肉嚼入口中,隨手拋掉光禿禿的竹簽,一邊抹手一邊轉身,看也不看隨口說道:“放箭!”
放箭?烏特爾乃至一眾俘虜愕然不解:你不吃我們了嗎?
回答他們的是數十支呼嘯而至的利箭,十四名胡人釘得跟刺蝟一般,無聲無息地投入獸神的懷抱。
電光火石之間,烏特爾頓有所悟!無數零碎的片段,萬千紛亂的線索,在腦海中翻滾,迅速地排列組合著,漸漸拚成一個完整的答案!
“你!……”烏特爾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一臉笑意的劉楓。
“你想明白了?”劉楓麵露驚訝之色,“看來韃子還是有聰明人的嘛!”語氣中頗有幾分讚許之意。
烏特爾隻覺渾身力氣如潮水般褪去,失魂落魄,喃喃自語:“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猛然間彈坐而起,衝著劉楓嗔目大吼:“我上了你的惡當!”喊完雙眼翻白,一頭栽倒,人事不省。
劉楓撇撇嘴,“切,又暈了一個!”
李德祿在旁搖頭晃腦,嘖嘖讚道:“主公真是洞悉人心,拿吃人來嚇唬他們果然極為有效,真是奇思妙想!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劉楓笑而不語,心道:《鹿鼎記》看過沒?人家韋小寶就是這麽做的!你懂不?
“傳令章中奇,繼續驅趕逃走的胡人,最少殺十個,最多殺二十個,追出十裏便回!其餘人等就地解散,各自休息,明日辰時聚將點兵!”劉楓頓了頓,又看了看地上的烏特爾,說道:“帶下去,嚴加看管!”
“遵命!”
下完命令,劉楓一伸懶腰,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單臂一振,叫道:“回帳去也!”
眾人一起躬身:“恭送主公!”
夜色闌珊,繁星點點。
劉楓漫步回帳途中,邊走邊想著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命犯太歲,自從李行雲那牛鼻子來了之後,自己就愣是沒有消停過,兵戈不斷,連場廝殺,最後更是痛失摯友,端的是一路殺伐,是非不絕,仔細算算這四天三夜之中,竟然隻有在山陽鎮睡了三個時辰。
思及此處,一股倦意油然而生,眼皮子一下變得格外沉重。不行!得趕緊睡了,明天還有更重要的行動,累垮了可不行。
腳下加快,大步流星,踏著一地清風月色,劉楓一溜煙兒回了帥帳。
掀簾而入,帳內一片漆黑。先前的燈火早已油盡枯滅,劉楓懶得再點,徑直入了內帳,二話不說,一頭栽倒在**,須臾便沉沉睡去,絲毫沒有發現,黑暗中正跪著一個神情哀戚的小女孩兒。
明月心中悲苦莫名,自己跪了大半夜了,哪料到那壞人回來倒頭就睡,愣是沒瞧自己一眼,自己忘了規矩,逆了尊卑,確是有錯,可是……可是你好歹給個說法啊!把人家晾在一邊,這叫什麽事兒啊?
莫非……他故意的?他這是讓我罰跪麽?罰跪就罰跪吧,好過大板子打屁股,好歹小命是保下來了……
可萬一不是呢?……一時間心中鹿撞不已,既盼壞人早點醒來有個準信兒,又怕他醒來要打要殺小命難保,患得患失之下,不覺芳心一酸,兩串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打落在帳裏的泥地上。
寂寂深夜,幽幽抽泣,這是何等的詭異?
即便是熟睡中的劉楓,也本能的感到一陣頭皮發麻,登時從夢中驚醒。
細聽之下,果有悲戚之聲自床前地下傳來,啼聲戚戚,陰風慘慘,隻聽的他心驚肉跳。
莫不是鬧鬼?以前劉楓是不信鬼的,可現在他連穿越都玩兒過了,有鬼又有何不可?
一念及此,頓時寒毛凜凜,大驚之下豁然坐起,彈身下地,冷光一閃,反手抽出枕下橫刀。
未及開口喝問,對麵傳來清脆稚嫩,卻比他更加慌亂的驚叫聲:“啊!主人饒命!莫要殺我!婢子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哇……!”竟是號啕大哭起來。
“是你!”劉楓一下明白了過來,暗罵自己糊塗,怎的又忘了現在身邊多了一人。
連忙起身點燈。如豆的燭光照亮了眼前匍匐發抖、掩麵大哭的小女孩兒。
劉楓心中又急又憐:得!又是拔刀相見,莫非八字不合?隻怕這回也是嚇得不輕,如何是好?
繞是他智計百出,麵對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也不免慌了手腳,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先別哭了…你在這兒跪著幹嘛?”說著便要上前攙扶。
女孩兒一抬頭,表情愈發驚恐,一聲尖叫,整個人像中箭的兔子,急急向後縮去,接著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退到帳角,嬌軀蜷成一團,抖個不停。
“嗯?”劉楓先是一愣,瞬間恍然,敢情自己手裏還提著刀呢,好麽,再嚇一回!
趕緊將刀丟得遠遠,手掌攤開伸在麵前,示意自己人畜無害,緩緩來到麵前,輕輕蹲下,柔聲安慰起來:“莫要再哭!我又不是壞人!”。這話他自己聽了都別扭,腦海裏瞬間聯想到禮帽風衣、墨鏡口罩的怪大叔。
“你就是壞人!還是最最壞的那種!”明月口不擇言,哭的愈發起勁。
“你叫明月是吧?明月乖!不哭了啦,嚇到你是我不好,可我不是故意的呀,乖!原諒哥哥好不好?……”
良久,他終於明白,要哄一個小女孩竟是如此艱難,繞是他使出渾身解數,好話說盡,愣是沒有半點效果,不由扼腕大歎:劉楓啊劉楓,這古代的女孩兒,你傷不起啊!
若是能選,劉楓寧可單挑三十個如狼似虎的韃子兵,也不願麵對一個杜鵑泣血的小女孩。
親善無效,和談失敗,劉楓不免惱羞成怒,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厲聲喝道:“不許哭了!”
想不到這招管用,哭聲頓收,像是被一刀切斷般驟然而止。
劉楓看著腳下,隻見女娃兒體如篩糠,臉色煞白,表情僵硬,朱唇緊咬,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噙滿了淚,正強自忍耐著不哭出來,一張秀氣的小臉滿是驚恐的瞪著他。
那可憐又可愛的模樣,讓劉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忽然靈機一動,板起麵孔,沉聲說道:“說!半夜不睡覺,跪在那裏幹嘛?”
此言一出,明月頓時想起來了,連忙翻身重新跪好,怯生生道:“適才婢子舉止無禮,打了主人的…臉…,婢子以後再也不敢了,請主人責罰。”
偷眼瞄了一下劉楓的左臉,一枚鮮紅手印清晰可見,不免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竟打的那麽重嗎?完了完了,這下慘了!頓時不敢再看,連忙低下頭去,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原來如此,劉楓摸了摸臉頰,心下苦笑,被女人打臉,一生之中確實是破題兒第一遭了。
劉楓臉上不動聲色,淡淡說道,“罔顧尊卑,以下犯上,惡奴傷主,該當何罪啊?”
“這……”明月犯難了,罔顧尊卑,以下犯上,惡奴傷主,還該當何罪?還有何罪?都是死罪!
要知道在古代,男人的臉女人的腳,最是精貴非常,摸都摸不得,更別說動手打了,若是抽了別人的臉,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更何況是女人打男人,丫鬟打主子。
這下…死定了!明月一咬牙,把心一橫說道:“任憑主人責罰!”
“任憑責罰?這話可是你說的呦!”劉楓一臉的壞笑,特意將語調拖得長長的。
“是!雖死…無怨…”明月口中答得猶猶豫豫,心下更想:雖死無怨,不死最好!
“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麽……”劉楓緩緩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挑起她精致嫩滑的小下巴,一臉奸詐的看著女孩兒驚恐閃爍的眸子,嘿嘿獰笑著說道:“我就罰你……給爺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