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為何拒絕
“我觀賢侄根骨奇佳,資質不凡,欲收你為入室弟子,隨我下山,傳我衣砵,你可願意?”
話雖然是對劉楓說的,可兩人隻顧著相互往死裏瞪,誰也沒往劉楓那兒瞧上一眼。
劉楓毫不猶豫的拋出答案:“不去!”
“嗯?”“咦?”兩隻啃了一半的兔子一起落了地。
四隻眼睛一齊瞪向劉楓。隻是其中的兩隻透著驚喜,另兩隻則充滿了疑惑。
老道忽有所悟,笑道:“適才一打岔,想必賢侄還不知道貧道是誰吧?”他笑得有些尷尬,輕咳一聲說道:“貧道龍虎山掌教李行雲”。
“不去!”劉楓絲毫不為所動。龍虎山?李行雲?都沒聽過!
“你……!”李行雲就像全力一拳卻打在了空氣中,丹田氣海頓時鬱悶無比,老臉漲得通紅。
他顫顫巍巍伸出兩根油光鋥亮的手指,抖抖索索虛指著劉楓,故作高姿態地笑罵:“好個孤陋寡聞的小子,看來貧道講得還不夠明白,罷了罷了,貧道今日便托大一回,龍虎山乃是天下第一道教流派,貧道出師以來,會過無數豪傑,至今僥幸未敗!”
“這個老家夥是個不修道法,不忌葷腥,不避殺戮,不辭婚娶的假道士!可光論武學上的造詣,確實當得起天下第一!”李德祿神色肅然,語出摯誠,看向劉楓的眼神愈發深邃。
李行雲有些得意,微微側頭,仰麵微笑,單手輕撫長須,高深莫測的模樣,一雙丹鳳眼精光閃爍,緊緊盯著劉楓的神情,連胡須被自己的髒手抹了油汙都沒發現。
武功天下第一?劉楓眼睛一亮,雖然隻是一瞬間的變化,但又如何逃得過李行雲的一雙法眼?
老道心中大定,這小子果然是沒見過世麵,倒不是自己的威名不管用,老懷甚慰~老懷甚慰啊。
“不去!”劉楓撇撇嘴,直截了當地搖頭拒絕。
“好好好~!”李德祿目露激賞之色,連連叫好,撫掌大笑不已。
李行雲氣得臉色發綠,呼吸粗重如牛,掙紮了半晌愣是沒說出話來。
劉楓可不管這麽多,舉手行了一禮便告退了出來。
才走出門,李德祿卻緊追而來,“小子!過來!”
劉楓一走近便被拽住胳膊,扯到一邊。老頭眯著眼,一臉笑意,“告訴老爹,你為什麽拒絕?武功天下第一你不想要麽?”
劉楓聳了聳肩,“武功天下第一當然好,可進屋前你們的交談就足夠讓我拒絕了。”
兩人對視許久。李德祿輕歎了口氣,“方才我們說的,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但沒聽全!”
“你且說說!你到底聽出些什麽了?”李德祿問得極為認真,又補充了一句:“給我說實話!”
劉楓不答反問:“老爹,我能相信你麽?”
“能!”李德祿正色道:“你不要怕,老夫武藝雖不如他,可卻另有憑借,除非你自己想走,否則縱然他武功再高,卻也帶不走你!”
劉楓點了點頭,侃侃說道:“第一,你們曾是同一個主公的家臣!”
李德祿微笑頷首,下巴一揚,示意繼續。
“第二,你們口中的“主公”應該已經過世了。”
李德祿皺眉道:“這個你如何判斷?”
劉楓笑了笑道:“無論是龍虎山掌教還是天下第一,隨便哪個身份都足以讓他地位超然,除了皇帝外,又有誰有資格收他為家臣呢?可他既然口稱‘主公’而不是‘陛下’或者‘聖上’,那就基本可以排除皇帝的可能了。”
李德祿目露異色,疑惑道:“那又怎麽樣?這有關係麽?”
“有關係!不是皇帝,別人又收不了他,那隻有一種合理的解釋,——李道長是在很早以前就認了主公,那時他還未擔任掌教,也沒取得天下第一,隻有在那時,普通的達官貴人才可以收他做家臣!”
看見李德祿一臉訝色,劉楓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道長雖是鶴發童顏,可實際年齡隻怕和老爹差不了多少,他在早年認的主公無論如何年輕不了,再加上道長剛才語氣悲憤,因此我猜測你們的主公已然仙逝作古了。”
李德祿沉思了一會,最終還是默默點頭,“然後呢?還想到了什麽?”
劉楓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老爹你……之所以養育我,隻怕是受了主公的遺命吧!——這個主公,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對麽?”
李德祿如遭雷擊,急退兩步,身子隱隱有些顫抖,伸手巍巍一指,“你……”
劉楓不待他發問,接口解釋道:“其實很簡單,如果說老爹你十多年的養育是在耕種的話,那麽李道長的到來就是來收獲果實了,他要讓我去幹某一件大事,而且不能用強,隻有我心甘情願才能幹成,所以才不惜以收徒為餌,若非我是主公之子,天下第一高手又豈會如此客氣呢?”
李德祿失魂落魄地道:“你…你既然都已經猜到了,那為何還要拒絕?”
“因為老爹你不希望我去!”劉楓上前一步,握住老人的手,“先父留下的遺願無論是什麽,但肯定很危險,老爹為了保護我,不惜辜負主公的重托,莫說是天下第一,便是天下擺在那裏,我又豈能辜負老爹一片心意呢?”
他心裏還有沒說出的話:這個拋棄了自己的男人,無論他是誰,無論他留下什麽樣的遺願,又與我何幹?
其實,他自己也沒意識到,再世為人,卻依然成為孤兒,他的心已被冰封,隻有眼前的老人才是他的親人。
李德祿聞言失神許久,臉色陰晴不定,幾次三番欲要開言,卻又吞了回去。
劉楓默默看著李德祿,他留意到老人在聽見“天下”二字的時候,眼神一瞬間的劇烈波動,不由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況且我……隻想做一個普通人。”
李德祿抬頭望天,嘴裏喃喃似呼說了些什麽,緩閉雙眼長長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劉楓的手,默然而去。
夜已深了,劉楓卻無心睡眠,又或者說是沒地方睡,李德祿回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屋子,他們有沒有再密談些什麽劉楓不得而知,但畢竟事關生死,劉楓也終究不能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為了平複心情,劉楓開始劈柴,邊劈邊想事,手下不自覺地漸漸加力,一斧狠過一斧,劈完一捆再來一捆。
劉楓越劈越是順手,自家的劈光了,抱來鄰居羅三叔家的柴禾繼續劈,直把左鄰右舍堆著的柴禾都劈光了,這才漸漸平複了心情,猛然發現竟已過去兩個多時辰,天都已經黑了。
劉楓揮了揮酸軟的手臂,暗暗責怪自己的失態,幸好沒人看見,否則十年的隱藏可就白費了。
正打算尋個草垛湊合一晚,忽聞一陣急促而沉穩的腳步聲,由遠漸近,在夜深人靜的山村中顯得格外突兀。
腳步很熟悉,劉楓光靠聽的便知來人是誰。
“啪!”手中的砍柴斧往粗木墩子上一甩,他微笑著向腳步聲迎去。
來人姓穆,名叫穆文,乃是鄰近的山陽鎮人,今年十八歲,也是獵戶出生,一身家傳武藝頗為不俗,隻是父母早亡,如今孤身一人,是劉楓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摯友。
兩人的結交可謂不打不相識,那時劉楓年僅七歲,在打獵中與穆文相遇,兩人幾乎同時射中同一隻獵物,於是為爭奪獵物的所有權便起了爭執。
穆文的原意是比武定輸贏,劉楓也沒意見,眼看就要動手,可這廝一問之下發現劉楓年幼,說什麽也不肯以大欺小,這倒是讓劉楓大起好感。
於是兩人便約定一起狩獵,誰先射中下一隻獵物,戰利品就歸誰。
不想其後的三隻獵物兩人都是同時出手,同時命中目標,輸贏未定,反倒惺惺相惜了起來。
最後,由於劉楓射出的弩箭精度更高,三次裏倒有兩次命中獵物的眼睛,令穆文甘拜下風。
不過在劉楓的堅持下,兩人最終還是平分了獵物。
從此哥倆便常常相約一起狩獵,默契漸起,感情日深,曾經聯手獵殺了一頭成年野豬,抬到鎮子裏拆碎了整整賣了二十多貫錢,足頂上了劉楓爺倆三個月的生計。
隻見來者身高八尺,猿臂虎背豹腰,臉部輪廓分明,五官俊朗,眉間散發著勃勃英氣,黑密長發隨意紮在腦後,隆起的腱子肉配上小麥色皮膚更襯托出一股子陽剛。
一身緊湊的短裝,外披一件獸皮坎肩,一杆長柄獵叉、兩支短矛斜斜插在背後,腰上還掛著短弓和獵刀,標準的獵人裝扮給人一種力與野性的美感。
此人相貌比劉楓英俊不說,光論這扮相,剛穿上褲子的劉楓更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文哥兒!怎麽那麽晚了還來尋我?”
穆文也不答話,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他手腕,“楓哥兒莫要多問,拿上家夥跟我走,帶你看樣東西,包你不後悔。”
換了旁人劉楓斷不至於輕信於人,可眼前的穆文,是他在這個時代最信任的兩個人之一,至於另外一個,自然便是李德祿了。
劉楓也不多言,急急取了手弩和獵刀,想了想又把砍柴斧也拔起了插在腰間,緊隨著穆文快步而去。
心中忽然想到,要是天亮後那兩個老李不見了自己,少不得要大大焦急一番,一種惡作劇的竊喜油然而生,腳下的步子也不禁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