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天關機一天,結果手機一開機,便是一大堆的信息,很多信息是因為昨天是中秋節,朋友及同事發給我的祝福信息,另外就有我媽的微信,問我上哪兒了,家裏亂成一鍋粥了。
粥?不用說,這鍋粥是小綿羊熬出來,昨天我為了避開他上門提親跑了出來,我媽他們不知道是怎樣應付他的。我直接回撥了一個電話給我媽,我媽一接電話,劈頭就把我罵了一通,說不管怎樣,手機是不該關的。
怎麽可能不關?小綿羊知道我的號碼,要是被他找到了,我拿什麽借口躲開?
“那個不說了,反正因為你不在,我把小綿羊打發掉了,是另外有一件事我才那麽急著找你的。”
“什麽事?”能有比小綿羊還大的事嗎?
“你的第二條船上門來找你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真人哦,比小許沒得差啊,模樣長得真好,你爸也直說他長得好。他以為你在家,才找上門來的,可是我們也不知道你在哪兒,說可能回單位去了,他又匆匆忙忙走了。我跟你說啊,我和你爸都很中意這條船,小許那頭,過節都沒有什麽表示,我看可能性不大了。這條船你可得抓住,不然的話就隻能選小綿羊了,小綿羊雖然沒什麽不好,但是太遠了……”我媽還在嘀嘀咕咕的,我又因為我媽說的而哽了一下,魯巍是一路找來的啊,中秋節沒在家陪家人,卻冒著那麽大的雨驅車到鄉下來,他真的那麽稀罕我呢,我這是走了什麽好運啊?本來一直以為自己是嫁不出去沒人要的剩女,卻不知道有人也會這樣稀罕我,我本來以為我就是長在田邊的一棵蘿卜,可是魯巍卻說“你哪是蘿卜啊,你根本就是人參”。
於是,我就變成人參了。
我上網跟小鳥說我的人參論,她笑道:“起初,蘿卜遇見了第一個經過他的人,於是蘿卜很多年來就隻看著這第一個入了自己眼的人,可是蘿卜很小,又很自卑自己隻是根蘿卜,於是默默地長在地裏偷偷看這第一個人,直到第一個人挖掘並滿足地擁有了另一根蘿卜。蘿卜開始看其他路過的人,這時有人蹲下來發現了蘿卜,正想張口咬下時,發現旁邊有另外一棵白菜,長得水靈白嫩,於是放棄了裹滿了泥土的蘿卜而選擇了白菜。”
不錯,我遇見的第一個人是趙安飛,他有了何處就已經滿足了,而我遇見的第二個人林湘選擇了白菜。
“接下來,蘿卜成熟了,長大了,到了該收獲的時候了,於是引來了第三人,他想著拔這根蘿卜,他覺得這根蘿卜很適合給他用來充饑,雖然埋在地下,但是從露在地麵肥厚的葉片來看,這根蘿卜豐澤肥美。可是即便如此,它的價值也就是一蘿卜而已,所以他盡管對這根蘿卜表露了想要的意思,但是卻覺得要挖開蘿卜周圍的泥土有些麻煩,動了動手指頭,還沒有盡力深挖的意思。”
說許承基?
“接下來遇到第四個人,這個人也想要這根蘿卜,但是又瞧不起蘿卜,怕吃蘿卜的行為會降低自己的格調。於是他要求這根蘿卜必須是稀有品種,可以是大棚的,可以是外太空培育的,可以是轉基因的,但是不能是野生的,好吧,因為他太餓了,野生的也行,但是蘿卜必須得放棄自己是根蘿卜的想法。”
這應該是說小綿羊了,沒錯,憑什麽我得放棄掉我自己是蘿卜的事實,去遷就小綿羊?
“於是蘿卜遇見的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最終都沒有得到它。蘿卜看所有的人離自己而去,回頭發現有一隻兔子一直守在自己的身後。兔子的觀點簡單而明確,它天生就隻喜歡吃蘿卜,在它看來,它守了那麽多年的蘿卜,就如同天下最寶貴的人參般,所以,蘿卜之所以會變成人參,隻是因為兔子的眼光而已。蘿卜最終的歸屬,不是最初仰慕的那人,也不是三心二意的那人,更不會是腳步匆匆的過客,蘿卜隻適合兔子,天下萬物,最好的歸宿,就是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
嗯,我仍然是一根蘿卜,但最適合我的那個人、我的兔子、我心甘情願想獻身於他的人,讓我覺得自身價值提升得像根人參一樣的人,他才是我最終最好的歸屬!
晚上,我撥了魯巍的電話,想想,這其實算是我第一次撥他的號碼。冬天時,他在我手心寫的那串號碼被我洗淨了,後來他問了我的號碼,也總是他撥給我。這個號碼是在他打給我後,我存起來的,而且,不僅僅是存了,像我這樣甚至記不住殷以號碼的人,卻記住了他的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馬上就被掛了,我正在愣怔,對方回撥了電話。
“你幹嗎掛我電話?”就是這樣機械的開場白。
“這不是幫你省話費嘛。”那頭這樣說。
替我省話費?我沉默了一會兒,我不在乎那一點兒錢,可是心裏因他的舉動而喜滋滋的。
“你在幹什麽?”不自覺地,我的聲音輕柔起來,自己也發覺聲音變了,卻仍希望可以再柔和一點,然後一邊對著鏡子,不眥自己的惡心扒拉,一邊繼續柔上加柔。
“我們今天追捕一犯人,剛剛才把他逮進去,等會兒還要去蹲一個點,緝毒。”魯巍的聲音輕緩有磁性,像是耳語叮嚀,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在盡量地讓聲音吸引對方,畢竟,見不到麵時,動作、表情、氣味,都無法派上用場,唯一能使用的武器隻有聲音。他的聲音,很動聽!
一時間,我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聽的了。以前聽我的那些朋友晚上一直聊到一兩點,天天都會有男人約,總是在心底佩服她們。現在有一個男人可供我體會那番滋味,卻因為喜歡他,心底又多了些顧忌,怕自己太矜持,又怕自己太哆嗦,怕嬌嗔會引人發膩,又怕刻意淡漠惹人傷心,說些瑣事怕占了他的休息時間,怕說少了又顯得兩人話不投機……談戀愛究竟應該有個怎樣的策略?它的度在哪裏?我惶惶然,又戚戚焉。
“對了,我今天才看到你送我的東西。”我突然想起冰棍來了,“就因為我跟你提過我懷念那種東西,你就滿世界地找?”
“不是滿世界找,隻是知道那裏有家小的冷飲廠還做這樣的冰棍,有些小鄉村還是有這種消費需求的。”頓了一下,他又道,“其實,不止你懷念,我也很懷念啊。”
我想起他在黃龍時曾跟我說,他每天都等著賣冰棍的小女孩經過他家門口。
“我曾每天等著你背著大大的保溫箱,經過我家門口,我攢零花錢,就是為了每天向你買一支冰棍。”他如是道。
我?賣過冰棍?
是的,很久以前,我曾為了我最喜歡的冰棍,背著碩大的白色泡沫保溫箱走街串巷,隻為了每天掙的錢,能夠讓我吃到我最愛的冰棍,我曾經為了我的渴望而那麽努力過啊。
我不記得他了,不記得是否有一個人會天天向我買冰棍,甚至,我連我賣冰棍的那段記憶都模糊了。那個時候的我,就是一個饞嘴的黃毛丫頭,啪嗒啪嗒地趿著一雙破拖鞋,不懼陽光與灰塵,也不怕丟臉和嘲笑,隻想著每天賣光了那一箱的冰棍,我可以吃到幾根冰棍。
“到現在我還記得我當時的心情,每天晌午最熱的那個時間段,我都不敢午睡,一直趴在我家窗口等你經過。如果某天錯過了,或者你根本沒有來,我就會悶一個下午,我媽以為我是沒有吃到冰棍而耍脾氣,會討好地去街上批上幾十根放冰箱裏,可是我一根都沒吃。”
真的嗎?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嗎?記憶變得十分恍惚,我真的什麽都記不清了,那個時候的我,會有人那麽在意?
感謝老天,終於讓我體會到了我存在於某人的眼裏心底的這種窩心的感覺,就像是我賣掉全部冰棍後吃到用自己努力換來的那根冰棍的滿足感。
“那個時候其實我已經轉學了,那是我每天唯一可以看到你的時候。可惜,隻有一個暑假,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看你經過我家門口了。後來,我借機跟趙安飛去參加你們班上的畢業晚會,我看到你,你哭得稀裏嘩啦的。”
嗯,我是哭過,那個時候看到女生都在哭,然後我就跟著哭了,越哭越帶勁兒,像生離死別一般,真正的所謂離愁其實是很淡的。我很大眾化,大眾如何,我便如何。可是不曾想到,竟被他看了去了。
很多我已經丟失或淡化的記憶,他都認真仔細地幫我記著,我不知道還有多少的驚喜與感動在等著自己,他輕緩地說,我沉默地聽,先前絞盡腦汁在想講些什麽開心的已變成不必要了,光聽他說就已經很動聽了。
“我小時候很喜歡星期一早上的升旗,因為我是升旗手,可是我喜歡升旗不是因為可以萬眾矚目。”
不是吧?小魯同誌還是升旗手?他那瘦弱樣?
“因為隻有在升旗的時候,我們才會安靜地待在同一個操場,我站在那麽顯眼的位置,我希望你能注意到我。我盡量讓自己站得筆挺,動作盡量漂亮,可是似乎,看趙安飛的人更多些。”
我抿唇笑起來,確實,每周一的升旗也是我很期盼的,因為可以看到趙安飛帥氣地站在升旗台上。其他的人都沒有趙安飛好看,包括小魯同學。
難怪,他曾跟我說,我朋友多得很,所以我總看不到他。那個時候,他之於我,就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啊,不管是不是有趙安飛,我都無從去注意他啊。第二天中午時,有輛小貨車開進了庭裏來。我趁著休息的時候,窩在辦公室裏舉著手機玩鬥地主,剛被地主的兩炸炸得心驚肉跳,對於外麵的動靜也沒搭理,想想,大概又是某個不管上班下班想著就尋來的當事人。匆匆將牌一股腦兒扔了出去,就循著聲音看向外麵,院子裏一個穿藍色T恤的小夥子下了小貨車,他問:“請問殷可在嗎?”
“找我?”這年頭,來辦事的少有指名道姓的。
“你有快遞。”快遞?我在想有誰會給我寄東西。鄉鎮旮旯,快遞並不多,大部分用慢得要死的EMS,來人說是快遞,讓我有些意外。
這次不知道是誰寄什麽來了,我似乎也沒買什麽。
我好奇地走到了院子裏,叫喚我的小夥子拿出收寄單來讓我簽收,其他有幾個人開始從貨車上搬大紙箱子了,我張口驚愣半天,這誰啊?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低頭一看簽收單,寄送人是市裏的××電器專賣店,收寄物品是洗衣機,收件人的的確確是我,地址電話號碼等全都沒錯。
蒼天啊,大地啊,哪個姐妹這樣愛我啊?
招呼他們將洗衣機擺到洗手間去後,我就屁顛屁顛地去網上問是誰的深情厚愛。
群裏那一幫姐妹全白眼瞪我,過分者還用口水吐我,我一愣,確實不像朋友間的手筆啊。難道是親人?我媽?這老太太這麽摳門,不像啊!
一個疑問還沒解決,馬上第二個又來了,這次送來的是電熱水器,來人還直接幫我安裝好了。
直到這時,我才忽然想起了某人那天不經意地說過,我缺熱水器,還缺洗衣機。
真的假的啊?我從沒收過別人這麽貴的東西,以前,誰能送我一個小飾物、小卡片,我就覺得對方對我很關心了。所以,突然收了兩個大件的物品,我就惶惑了。我同事小波直接拍我肩膀問:“你受賄了?”
看吧,送這樣大件的東西,多麽讓人不可思議啊。
我急忙撇清:“魯巍送的。”
“行哪,殷可,找著好男人了啊。”大波笑得跟彌勒佛似的。
是啊,好男人。我轉過身,忍不住度量起來,魯巍,應該算是好男人吧,雖然他不是很會做飯煮菜,但他會貼心地幫我購買洗衣機、購買熱水器,他應該是個好男人吧?!
下午接到電話通知,第二天全院幹警會,我們都得回院裏去開會。我突然就變得期待了,不是期待那場會議,而是期待回去,就可以離他更近點,也許能見個麵,可以聽聽他的聲音,看他露齒一笑。於是我坐在我的辦公桌前,座機話筒還沒放下,就笑得跟朵花似的了。
開會當天院裏會安排派出法庭的同誌就餐,所以我的中餐是和院裏的同事及領導一起吃的,吃完就匆匆往家裏趕。我媽的追命連環call已經打了好幾通了,一直追問魯巍的事,知道我回來開會,更是在我還沒散會時就已經call了兩通。礙於開會,我愣是沒接電話,隻怕這會兒她已經在家裏暴跳如雷了。唉!生怕我會逃過她的拷問似的。
可是我沒想到,當我緊趕慢趕地回到家時,家裏還有另外一名不速之客。
說真的,再見到小綿羊,我會覺得尷尬與抱歉。按理說,小綿羊應該知道我的態度了啊,還會出現在我家裏,著實讓我覺得意外,還膽怯。我太怕麵對小綿羊了,他的馬克思武器裝備得太精良,理論上我贏不過他,事實上我不愛他。
我畏畏縮縮地繞開坐在我家客廳沙發上的他,走到我媽麵前擠眉弄眼,我媽欲言又止,一臉礙於小綿羊在場,不好明說的模樣。
接著讓我更驚訝的是,殷以不知道打哪裏冒了出來。
殷以啊?她咋回來了?
我媽飛快地捂唇湊我耳朵邊輕道:“小綿羊說想和你妹妹結婚。”
我暈倒!
我去廚房裏找了一個掃帚,遞給我媽:“媽,用這個他估計就不會再來了。”
我媽飛快地將掃帚搶過來藏到身後,瞪我一眼,道:“你嫌棄人家,也不能不準人家再來啊。”
問題是,他那人也得清白點啊,這像什麽話?我轉身就要出門,對於小綿羊,我除了無話可說,更是連看都不想看到他了。殷以說是有男朋友了,不知道對待他的態度又是怎樣,反正我是沒心情陪他們瞎鬧騰了。
我媽看我準備想出去,又逮住我,聲色俱厲地說:“等會兒要回來啊。”
敢不回嗎?但怎麽著也得等他們把現場清理掉了,我才打算回來。
一出門,我就打電話給魯巍,想著現在是中午,他應該還在午休,可是手機裏的彩鈴一直唱到最後,仍是無人接聽。
睡著了?我有些悶悶的。這大晌午的天,我突然不知道要去哪裏了。
逛了兩條街,突然感覺到包包有些動靜,手機響了,魯巍來電。
“你在哪兒呢?”他劈頭就問。
“在步行街。”
“那你走到西邊路口來,等我一小會兒。”
電話還沒掛呢,我就自動轉身向西邊路口走去,腳步輕快,心情飛揚,小妹妹我要去見情郎。
在路口沒等多久,就看到他駕的那輛越野車駛了過來,我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他看我鼻尖冒了些汗,伸手給我揩了一下,問:“曬了很久了?”
“沒很久。”我將空調的吹風口對著我,使勁吹。
“剛打你電話怎麽沒接?在辦案子?”
“不是案子,上麵有領導來檢查工作,中午安排了一頓,人多嘴雜的,沒聽到電話鈴聲。”
我側頭看他,問:“現在去哪兒?大中午的,累了吧?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我擔心地說。
“那去我家吧。”
我不要去!我怕見家長,雖然說不是沒見過,但是就是覺得不行啊。
小魯同誌忽略掉我的哀怨,打著方向盤自顧自地穿街過巷。
見他不搭理我,我賭氣地在椅子上重重一頓:“哼,你怎麽老愛自作主張呢?去哪裏是你做主,買東西也是你做主。”
他聞言,一腳踩上了刹車,扭頭看我,輕輕地歎了口氣,再發動車子,方向盤一打,朝另一方向開了去。
我不知道這是去哪兒,又不好意思問,咬著嘴唇兒瞅前麵的路況,車子一直開到白底藍條的圍牆外時我才恍然大悟,他這是開到他單位來了呢。
車子開進小院,遇上了他同事小李,小李一見我,就大聲吆喝:“嗨,殷美女,好久不見,你這大中午的,來報案啊?”
我用眼白瞪了他一眼,這小李,怎麽看,怎麽不招人喜歡。
魯巍按下鎖控鍵,車子閃了幾下燈,鎖了。他繞過來牽我的手,經過小李的身邊時說:“以後叫嫂子。”
我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不敢看小李,跟著魯巍快步走,聽到身後的小李啊啊地叫喚了兩聲,我們都沒再回頭去搭理他。我們一路上樓,走到某間房,魯巍開房門,我猜這是他在單位的宿舍。剛進房,我還沒來得及四下打量,那家夥居然一轉身把我壓在門板上,然後,嘴就那麽壓了上來。然後,一股屬於他的氣息衝進了我鼻間,然後,我掙紮了,然後……過了很久,我覺得我暈了。
魯巍開好空調,調好溫度時,我還坐在他的床沿發呆。發覺他在我旁邊落座時,我又凶他:“你怎麽可以又那樣?”
“本來就可以那樣。”他把頭一扭,不滿地說。
我白了他一眼,笑意藏不住地溢出來,他那樣子還真挺可愛。
“那些東西真是你買的?”
“嗯。”他雙手撐在身後,半仰的頭微點了一下。
“多少錢?我明天給錢給你。”本小姐豈是隨便收人家東西的主。
他扭頭看我,眉頭不高興地擰起:“我送的,送的意思就是不要你給錢。”
“我媽說了,我嫁人時會給我買,不要你送呢,現在你東西買了,我隻好向你買了。”
他看我的眼裏突然就閃亮了起來,凝思了一小會兒,笑道:“我不要你們備嫁妝,這個算我的彩禮,這樣行了嗎?”
彩禮?這樣其實也說得通,按我們這邊的習俗,一般男方要先下聘送彩禮至女方家,女方同意嫁女兒了,才會備嫁妝。
我在那兒搖頭晃腦地想上了半天,魯巍就含笑在旁邊看我,等我回過神來我在想什麽時,他已經笑出聲來了。
“想嫁我了,是吧?”他這麽一說,我就發現,我還真的是發散性思維啊,有事沒事都會想太多,別人要笑話,也是我活該。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左右兩顧,打算岔開話題。
“你還真奢侈啊,一個人的房間這麽大,電器一應俱齊啊,還有空調。”我們單位我那宿舍,隻有風扇。
他默了好一會兒,我都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話好時,他用腳輕踢了一下我的腿,戲謔道:“要不要,也這麽奢侈一下?”
嗯?我兩眼放光:“買空調?”
他的戲謔馬上轉成無力,索性倒在身後的被褥上,不再吭聲。
我想了半天,隱隱地,似乎知道他是什麽壞心思了,倏地就站了起來:“我媽說的,結婚以前不可以那樣。”
本來滿臉無奈的魯巍,聞言就笑了起來,正正經經地坐了起來,拉了我一把,我感覺他應該沒什麽壞心眼,才又放心地坐在他身旁。他攏著我,下巴磕我肩上,笑得身軀有些發抖,然後我耳朵一癢,聽他在我耳邊輕道:“我怎麽就這麽愛如此遲鈍的你呢?”
我想了想,覺得這話挺受用的,傻嗬嗬地笑了起來,魯巍又這麽靜坐了一會兒,然後像是下了番決心似的,站起了身,道:“你下午就在這兒休息吧,我去上班。”
“你不休息了?”中午不睡,下午崩潰啊。不過又想想,我現在這會兒留他,會不會不太適合?然後,我又糾結了。
魯巍撫了撫前額,道:“沒事,等會兒在辦公室裏眯一下就行了。”
啊?我的愛心又泛濫開來,怎麽著,讓他去睡辦公室,都有些不忍哪。
看著他轉身開門離去,我緩緩在他的**躺下,被褥輕軟,沒有讓我討厭的氣味,空調讓房間的溫度十分舒適,本來我還在那兒心思翻覆的,沒多久,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沉沉入睡了。
醒來時,有一時的迷糊,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看到魯巍在房間裏輕手輕腳地走來走去,我才突然想起我在他房間裏睡著了,而且睡得特別的熟。
一聽到我這兒的響動,他轉身來看我,問:“吵醒你了?”
“沒呢。”我從**坐起來,感覺現在的狀況讓我不太自在,魯巍走過來攏攏我的頭發,道:“正好,差不多可以吃晚飯了。”
“吃晚飯?”我摸到手機看時間,手機不知道怎麽關機了。我還奇怪呢,我媽怎麽可能一下午都沒打電話來了。
“已經快六點了,你清洗一下,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
這感覺真的是太棒了,下午睡了一場非常高質量的覺,然後馬上會有一頓好吃的等著我,眼前還有一個好男人伺候著,這真是太幸福了。
出去時已經華燈初上,暑氣漸消,人們也趁著這個時間出來走動,鬧市區人聲喧嘩,霓虹閃爍,在鄉下待久了,這種燈紅酒綠的感覺已經久違了。
魯巍將車子遠遠停好後,我們一起進了一家叫“嬋日”酒家的小包廂,看來,魯巍是早就約好了,這倒讓我好奇了。
直到看到端坐在包廂裏的許承基,我才恍然明白,然後就是尷尬。
許承基見我笑得尷尬,反而促狹地取笑起我來,我更是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就著他的調調,調笑一番還是正兒八經地把問題給問個清楚。
幸好,魯巍坐下來不久,就開始解釋情況了,而且許承基早就已經知道這局麵,按他自己的話來說,從魯巍跟他提出一個月的要求開始,他就已經放棄我了。他笑笑,說:“那天晚上他們問我兄弟和愛情,我會放棄哪一個,其實不是說我就那麽重兄弟間的感情,也不是殷可你不夠好,而是我們認識得還不夠早。”
是啊,是不夠早。在魯巍沒出現以前,許承基是完全符合我的擇偶條件的,可問題是魯巍先進我心裏了,所以,眼前這麽個條件很不錯的男人,也掀不起我心裏的一絲波瀾。
點菜時,許承基不客氣地點了一大堆好吃的,直嚷嚷著這裏的煮河魚是別的地方難以吃到的美味。我替魯巍肉疼,嘴上沒說,可心裏嘀咕著,就這三個人,能吃下那麽多嗎?
魯巍絲毫都沒在意,反倒是我顯得小家子氣了,許承基打趣著說:“殷可,他才花這麽一點錢就把我給打發了,你其實應該覺得不值呢,你想想,你怎麽也比一桌菜錢要值錢吧。”
什麽跟什麽呢?挑撥我們呢!
“你就安心吃吧,這頓我還請得起,早就做好了被你宰一頓的準備,隻是沒想到你會挑這種小酒家來。”
“這個酒家的菜十分的地道,雖然小,但是味道可是真不錯,我新挖掘出來的寶,最重要的是,價格還不貴。”許承基對吃似乎挺熱衷的,一說到吃,他講得頭頭是道,不像我初次跟他見麵時,他隻談股票。
菜一個個地上來,我吃得不亦樂乎,不時瞟了眼魯巍,即便是麵對這樣多好吃的,他也吃得不是很多,所以,對吃的,他應該沒有許承基那麽熱衷與講究,這讓我放心不少,畢竟,他不大會做菜,對烹飪我也是個門外漢,拿手的就那麽一個,要湊一起過日子,還是不挑的好。
呸呸,想啥呢?
搖搖頭,最近不知道為什麽,老想到日後怎麽跟魯巍過日子,這不八字還沒一撇,卻天天想,如果怎樣怎樣。
許承基見我搖頭,以為東西不好吃,直嚷著我太不給麵子,叫了外麵的服務員去喊大師傅。
我一愣,這至於嗎?
魯巍卻含笑地等著看戲,我突然猜測,可能許承基在借題發揮著什麽,於是也默了下來,看他在做什麽。
沒多久,就有一小姑娘一臉謹慎地進了包廂,許承基在看到她時,眼裏分明一亮,我便更好奇了,覺得這裏肯定藏著戲。
“他想挖這家酒樓的廚師呢。”魯巍湊我耳邊輕道,我恍然喔了一聲,隻是沒想到,這酒樓的師傅是個這麽年輕的女孩,而且,似乎許承基跟她已經過招了,那姑娘一見是許承基找碴,已隱隱有怒氣了。
找了個借口,在他們對峙到不可開交時,魯巍把我拉了出去,我媽的電話也在這時打了過來,看到我一臉的頹喪,魯巍問怎麽回事。
我扭頭,一臉苦楚地跟他說:“我媽想見你。”
這是第二次,我跟一男人提這樣嚴肅的要求,第一次是對林湘,這一次是魯巍。
我媽向來做什麽事都很急,她希望看到的是我如同我的那幾個表妹一樣,相親幾天後馬上訂婚,訂婚幾天後馬上結婚,所以一旦她知道我有可期望的對象時,便會打破我原本想慢慢了解的計劃,風風火火地往結婚的行程上趕。
很快,是不是?我看著魯巍微微一愣,想起了年初我媽一定要打電話給林湘時的情形,可能,我媽的行為真的讓人覺得太過突兀了,林湘覺得是,魯巍也會這樣覺得吧?
“好嗎?現在去好嗎?”魯巍拉著我的雙手,正經而誠懇地問。我忐忑不定地望著他,這個問題,我更在乎他的回答,我怕像林湘那樣,突然間就斷了,我們都明白,見家長意味著什麽。
“我本來覺得,見你的父母,不應該這樣隨便的,貿然前去,你父母會在意這些嗎?”他征詢我的意見時,我看出了他的小心翼翼,我抿著嘴笑了起來,見家長誰會不緊張呢?魯巍這樣倒是第一次見呢。
“我爸媽倒是不會介意,問題是你,你覺得現在適合嗎?”想想覺得還是不妥,我很擔心,相當擔心,於是又飛快地說,“不適合的話就以後再說吧。”
不再說什麽,他轉身拉著我往超市的方向走去,我們進入瓜果采購區,挑了一些水果,又去食品區買了一些無糖食品,買了些高檔的煙酒,就往我家的方向趕。
我掩著嘴一路笑,覺得這事可真俗,可是不知道為啥,我心裏美滋滋的,直冒泡。
“你怎麽知道我媽有糖尿病的?”我研究著這大包小包,繼續笑。以前我那些表妹夫也是這樣大包小包地往我舅他們家送,我就聽我媽跟舅媽她們論著,哪樣買得好,哪樣買得不好,禮少了還是輕了,計較著,對比著。這回,有一個男人,也這樣大包小包地往我家提東西呢,可是,我現在就是舍不得他買的東西被我的親戚嫌棄,這可都是他的心意呐!
“跟你講電話的時候,你有提及過的。”他說得雲淡風輕,可是我卻明白,不僅僅是這樣雲淡風輕,連我都不記得我有提及過,他卻記下了,上心了,而且惦記著,魯巍,他什麽都記著呢!
到我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小綿羊再怎麽能撐也早走了,因為魯巍的關係,我沒有去注意殷以的狀況。我爸媽對於魯巍真的上門拜訪表現得非常興奮與熱情,兩人將魯巍圍了個團團轉,折騰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殷以那小樣在旁邊看熱鬧般地暗笑。我撇撇嘴,她這回得意什麽勁呢?下午的時候小綿羊來時,她不還蔫著呢?
我的魯巍,可比小綿羊好多了。
我媽盤問魯巍到十點,差一點就留宿他時,我急匆匆地把魯巍推了出去。魯巍沒有因為我媽窮盡祖宗十代式的盤問而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我催他離開時,他反而一派意猶未盡的模樣,我恍惚感覺他和我媽太配了!
若說魯巍是意猶未盡,那我媽便是意氣風發了,那張臉啊,從魯巍進門,到離開,到之後我跟她說早點休息,一直是笑著的。我才睡下,我媽撲騰騰地又闖了進來,盤腿坐在我**,熱切地搖我的手臂,繼續開始她對魯巍的探究之路。
殷以在一旁煽風點火地附和我媽對我進行刨根究底的拷問,我剜了她一眼,估計她對我下午沒幫她將小綿羊趕出去一事心存怨恨了。
“你說魯巍這人吧,長那麽好,人才不錯,學問也不錯,家境更不錯,怎麽就看上你了?”我媽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笑得合不攏嘴,她這話估計是憋了一晚上,沒敢問魯巍。怎麽著,我媽還是得顧著我的麵子的,雖然她也認為她家女兒我出不了廳堂下不了廚房,但是這些她從不對外人言的,怕我的那些“對象”們因此嫌棄我。這會兒她來問我,我問誰去?知道也不跟她說。
“媽,殷可她走狗屎運了。”殷以不屑地瞧我,現在她們兩人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像《灰姑娘》裏麵的壞媽媽與壞姐妹,嘖嘖嘖,這嘴臉啊,怎麽會跟我是自家人呢?
“那些你自己去問魯巍好了,我要睡覺。”我將薄被拉高,把自己蒙起來,然後就聽我媽說:“明天等他來時再問……”
然後聲音漸遠,我妹也去她自己的**窩著了。
惡靈退散後,我掀開了被子,疑惑,我媽什麽時候跟魯巍約好了明天還來的?來幹什麽?
第二天我是被驚醒的,本來想這天是周末,可以睡個好覺的,可是我媽的聲音一響起,我便如驚弓之鳥,飛快地彈坐起來。我小時候被我媽罵怕了,她向來說一不二,也就是大了後我才敢偶爾玩笑式地“忤逆”一下她,但是對於她的大聲吆喝,我仍會潛意識地第一時間響應。
響應之後就是迷糊,這麽一大清早的,值得她這麽嚷嚷的,是啥喜事?
我也不明白為啥就認定是喜事了,刷牙時就隻想著,那是件什麽樣的喜事。其實我不算笨,就是早上時容易迷糊,臉被水一潑,我忽然清醒般地記起了,所謂的好事,應該就是小魯同誌的上門拜訪。
一想到此,我的洗臉便變得認真起來,早上清洗的時間也比平時更為費時些,再找出殷以的那一堆化妝品,什麽乳液隔離霜粉底液啊,通通用上。一坐鏡子前,又鬱悶了,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看來很怪,但無論如何修飾,我仍是沒什麽自信。
不知道我媽怎麽知道魯巍電話的,我聽她在那說:“不用不用,沒事沒事,很好很好,太客氣了……”講了好一陣,掛了後我隻是不經意地問了聲是誰,她的回答讓我直接嗆住了:親家母。
我撇頭看我媽,我媽火急地催我妹再拖一次地板,說是親家母會來。
“親家母?”我屏息以待她的回答,我的那個心髒啊,很有預兆感地撲通撲通狂跳,果然,我媽無比感歎地向我重複著:“小魯他媽,我的親家母,說今天要帶著兒子親自來登門拜訪。”
她在微笑著感歎,似多年的願望終於得以實現般的一臉陶醉。我腦袋一嗡,思維拒絕接收任何其他外來信息,直到叮的一聲,我媽用一個東西敲上我的腦門,我才心神歸體地暴跳了起來。我的媽呀,還讓不讓人活啊,讓不讓人活啊?這怎麽好好的,就突然家長見家長了?
我跟我媽吼了起來,我媽樂得屁癲,不跟我計較,我妹在一邊開心地幫我媽偶爾回我兩句,刺激我一直保持著暴躁狀態。我媽從裏屋轉到外屋,接著我又跟著她的身影轉到廚房,我媽剛把西瓜切片碼好,我剛好跟她強調到急於求成的第九大壞處時,殷以在客廳裏大喊了聲:“來了,來了!”
來了?
我和我媽都是一頓,然後幡然醒悟地各自行動起來,我沒空再顧及我媽,先鑽洗手間,對著鏡子再梳梳頭發,整整衣服。聽到人已經進到屋裏了,突然又膽怯了起來,我這是怕啥呢?魯巍我怕嗎?他媽媽我也見過啊!深吸一口氣,被衛生間裏的味道嗆了一下,聽到外麵我媽吆喝了一聲,我慌忙鑽了出去。
我一出來,外麵的兩個“生客”都齊刷刷地看向我。魯巍噙著笑,視線灼熱,我本來打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大方的想法,就突然薄弱了下來。我扭捏萬分地衝他媽問好,然後扭捏萬分地偷瞄他一眼,再扭捏萬分地假裝忙倒水遞水果,扭捏萬分地坐在沙發上再也不敢看他。
相較於我的扭捏,魯巍表現得大方得體極了,對什麽都應對自若,魯巍的媽媽跟我媽像是生來就應該坐一桌吃飯的一樣,說話那神情、那語氣,家長裏短什麽都嘮的侃功,都如出一轍。我很佩服我媽跟魯巍媽媽的交際能力,這一見如故的水平,可不是人人都能具備的,我就不行,魯巍應該也不行。我瞥向他,他一臉樂見現狀的模樣。感覺到我在看他,他轉頭看我,笑意加深。
我突然就覺得,我其實對魯巍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了,有時,我會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的視線落在哪裏,我就知道他會聯想到了些什麽,他的唇扯個弧度,我會知道那裏的真心有多少分,他的眼瞼半垂時我會知道他是在思考還是感覺到了無聊。我不明白我怎麽會突然跟某個人有了心意相通的能力,可是當我發現我有這個能力的時候,心裏就漲得滿滿的,對於這個男人,就像麵對我爸媽,麵對殷以一樣,熟得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然而卻又帶著些新鮮,覺得他仍有很多我待發現的地方,親昵而又留有熟悉的空間,窩心又還留有心動的怦然,我每看他一眼,就越想再多看他一眼,怎麽怎樣看都不夠。
抽個空當,他捏了一下我的手,輕呼一口氣道:“剛開始,緊張死我了。”
我愕然,他緊張了?然後我忍不住眉眼都笑開了,原來,他不是不緊張啊。
按我們這邊的習俗,雙方家長見麵,就代表著這門親事基本上已經跑不掉了,就算是定下了。我在網上使性子地跟小鳥說:“難道我就不應該跟他玩玩地下情啊,鬧鬧別扭啊,讓他哄哄啊,花些小心思啊?”
小鳥說我這是得寸進尺了,以前還想著隨便撈著一個男人就結婚,現在真讓我撈著了,我又貪心地想要瓊瑤一把了。
視頻裏,小鳥把五指一收,半眯著眼道:“你要懂得見好就收,目前形勢對你十分有利,這隻兔子,掉進你的陷阱裏了,你現在要做的,不是折騰他,而是困死他,讓他根本不想逃出去!”
握拳,嗯!
我們逮兔子的計劃,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我折騰啥呢?我得放棄那些無謂的折騰,為小魯營造一個安樂窩。
臨下線時,小鳥拋下一句話:洗腦成功!
洗腦?洗誰的了?
晚上做夢,嫦娥在月宮裏用桂花喂兔子,那隻兔子挑剔著不肯吃,嫦娥美女鬱悶地問它要啥,兔子吼道:“我要蘿卜,我隻要蘿卜,我不要你……”
嗬嗬,我突然就笑醒了!
醒了就怎麽都睡不著了,想了想,也不管是半夜還是淩晨,撥了魯巍的電話。響了三聲,魯巍的聲音取代了嘟嘟聲,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傳來,我的笑意更深了。
“怎麽了?想我睡不著了?”那頭懶懶的他還有心情調戲我。
“嘿嘿,小魯同誌,我第一次覺得做根蘿卜是件很幸福的事啊。”
“殷可!”他的聲音在深夜裏通過電話傳過來,感覺非常的震人心弦啊!
“嗯?”
“冬天時,我們結婚吧。”
咚咚咚!
我在被窩裏把自己彎成蝦狀,抱著電話不知道是喜是嗔,反正就是沒有絲毫不願意,先前自己想要折騰一下的想法原來隻是我的抽象想象啊。這一刻,我是那麽想要馬上應承下來,可是又突然念及起應有的矜持,於是別別扭扭地道:“要是這個冬天下雪的話,我們就結,不下的話,就等明年啊。”
說完了,又覺得我錯了,我們這裏冬天下雪是很不一定的,不是年年都下,下與不下的概率是五比五,去年就下過,所以今年不一定會下了,一想到這裏,我就低落起來,這要不下,就讓人鬱悶了。
“好。”我還來不及自責太多,他就應承了,“這個冬天會下雪的,到時候,我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