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暗流湧 第三百一十一章 父以子貴,利益均沾
由於南京如今還是帝都,因此隨行的五百京營軍士雖說是禦命差遣,仍需驗完一應堪合,直到張越和陸豐拜見了皇太子皇太孫之後,千戶周百齡方才帶著所部人馬從金川門入城,理所當然地征用了一座富戶大宅作為行轅。安頓下來之後,陸豐就把張越拉到了那大宅中的書房,再續之前在船上的未完之語。
“小張大人,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家和你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所以不拐彎抹角說那些有的沒的。年後咱家就要提督東緝事廠,雖說品級未必能再高一步,但這卻是掌實權的衙門,就是盛極一時的錦衣衛也要乖乖聽咱家的差遣。要說太監當到咱家這個份上就已經是到頭了,咱家也沒什麽別的野心,隻想求一個太平日
“咱家知道皇太孫很瞧得起你,皇太孫和皇太子乃是一體,你這富貴將來自然是長長久久。咱家隻希望你在皇太孫麵前多說兩句好話,以後咱們相互提攜,咱家掌了東廠之後,必定會約束錦衣衛,決不會讓他們有機會上報一絲一毫對你不利的消息。”
“你不用擔心,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沐寧就要從錦衣衛調來東廠任掌刑千戶,他已經悄悄向咱家表了忠心,再說咱家在宮裏這麽多年也不是沒有手段的……你說將來招收江湖人物充實底下的班子,別一味衣衛的消息渠道?好,這件事情咱家回去之後就吩咐人做。怪不得皇上愛重你,咱家早就想設法,就是沒想到這條……唔唔,果然好法子!”
“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有什麽事情你盡管說話。這次的事情你放心,有咱家在,一定幫襯你把事情辦得妥妥貼貼,到頭來你也好升官不
這一番促膝長談之後,陸豐.得到了最想得到的答複,而張越也得到了最理想的臨時盟友,自是皆大歡喜。然而,張越本打算趁如今還沒有開始正式辦事之前去探望父母,誰知道帶著連生連虎到了江寧縣衙,那門子卻透露了一個讓他極其意外的消息。
“小張大人,尊大人如今已經不是江寧縣令了。”
看到張越麵色發沉,.那門子倒也警醒,知道自己這突兀的一句話恐怕會當頭砸得人家發懵,連忙使勁打了一記嘴巴,因賠笑道:“看小的這張嘴,實在是不會說話。[吾噯紋學網快發]張大人那是已經高升了,這縣衙小小地方自然是容不下他。就在幾天前,張大人被擢升為正五品應天府治中,今兒個早上剛剛搬走!要說起來,張大人這一回還真是雙喜臨門……”
應天府治中?
得知父親是升遷,張越.問明地址就無心再聽那門子羅嗦,調轉馬頭便疾馳離去,心父貴這樣的道理已經深入人心,但在官場上還有一個更加約定俗成的道理,那就是父以子貴。昔日鄭亨以靖難之功封武安侯,其父鄭用的爵封俸祿便一如鄭亨,時人都道鄭用好福氣。如今,他這個當兒子的升官,張倬自然不能還是一個區區七品縣令。
應天府衙雖大,但由.於張倬上任晚,內中公廨都已經住滿了,因此他和孫氏商量之後,便索性等紅鸞做完了月子,再次搬進了了毗鄰原英國公府的戶部街那座宅院。官場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這一升官,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有一個顯赫的堂兄和一個能幹的兒子,那門檻險些被紛至遝來的賓客給踩破了。這天晚上,戶部街東頭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沿牆根停了好些車馬轎子,竟是比昔日英國公張輔在的時候還熱鬧。
“恭喜張大人,這高升之外更.逢愛子滿月,還真是一等一的好兆頭!”
“古有薑太公八十遇文王,張大人如今.還在盛年,前途可是更加不可限量!”
“聽說令郎已經抵達京師,張大人這回可.是一家團聚了!”
張倬雖說並不拙於和人打交道,但驟然間降臨的好運再加上無數阿諛奉承,他也著實有些招架不住。直到門上傳來通報說成國公朱勇親自來道賀,圍在他身邊的賓客方才讓脫身的他連忙整整衣冠,親自來到門口相迎。
彼此寒暄一番,張越正要把朱勇往裏邊讓,後者卻笑吟吟地擺了擺手說:“我是正好順路來賀喜送禮,除了我這一份還有英國公的那一份,所以必得走這一趟。至於留下就算了,我這麽往裏頭一坐,隻怕別人這頓酒無論如何都吃不好,還是別招惹麻煩。”
話音剛落,朱勇忽地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馬蹄聲,一扭頭就看見三騎快馬飛奔而來,定睛一瞧,他立刻認出了勒住馬頭縱身躍下的那個人,頓時笑了起來:“罷了罷了,今天趕巧,既然你兒子都悄悄溜回來看你,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唔……這時候來道賀的多半都是想和你家拉拉交情,我懶得敷衍他們,帶我到書房去,回頭我要見見你兒子。”
張倬在南京為官期間多虧了成國公朱勇照應,也知道這位麵虯須的國公乃是爽朗豪邁的性子,雖喜好結交士大夫,但並不喜歡那些趨炎附勢的人。盡管此時他也看到了張越,但他還是強自按捺下對兒子的關切,親自將成國公朱勇送了過去,旋即又吩咐下人殷勤伺候不得怠慢。等他再次回到前院,一眼就看到張越猶如眾星拱月一般被人圍在當中。
這世上盡有不惜一切隻為求名的清流,卻也有熱衷仕途的俗人,今天張家的這些賓客後者,因此,張越這位正主兒自然比張倬更加來得耀眼。京官在品級上素來及不上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但那寵信卻不是地方官能夠企及的,更何況張越年紀輕輕躍升正五品更是從無前例。於是,眼見張越待人接物溫文和煦並不厚此薄彼,好些人都是心中暗自喝彩。
張越還是進了家門方才得知今天家裏居然在辦弟弟的滿月禮。雖說不知道自己當初滿月時家裏是否熱熱鬧鬧大操大辦,但妹妹張菁出生滿月那會兒恰逢家裏遭遇大變,卻是就這麽無聲無息地過去了。可以想見,若沒有他和父親的先後升遷,張家一個庶子的滿月禮必定是悄無聲息,怎麽也不可能如今天這般賓客雲集人聲鼎沸。
“越兒。”
盡管四周都是聒噪的人們,但張越仍是聽到了父親的這一聲喚,連忙對周邊的人群告罪一聲。轉身擠出了人群,見張倬正站在廊下,他三兩步走上前去行禮,卻是還不及下拜就被拽了起來。雖說父子原本就一向親近,但起身之後看到張倬那掩不住的喜色和欣慰,他仍是感到心頭一陣燙貼。
由於賓客眾多,張倬不好撇下別人單單和兒子說話,含笑端詳了一會便說道:“這兒有我,成國公正在書房等你,你先去見他,然後再去隔壁院子見見你娘和你媳婦。記得換身家常的平日穿還好,今天就顯得太素了。哪怕不為你弟弟,也得為你自己賀一賀。”
適才在門外下馬的時候張越就看見了成國公朱勇,此時知道對方並不完全是為了上門恭賀道喜,而是衝著他來,他不禁若有所思地嘴角一挑。就算如今他再炙手可熱,堂堂成國公朱勇還不會把這麽一丁點小事放在眼裏,因此,對方想見他的原因就呼之欲出了。
張家這座宅子原本並不算大,但由於當初曾經和原英國公府打通了,因此如今一開側門就是英國公府的東院,今日也辟出來招待賓客,留守國公府的管家林善還帶了好些國公府的下人過來幫忙。所以,張倬口中的書房不是別處,而是國公府張輔的外書房。
對於這個當初張輔第一次見自己的地方,張越自然留有深刻印象。進門之後看到朱勇盤膝坐在曾經張輔坐過的那個蒲團上,他頓時生出了一種奇妙的契合感。那時候,初出茅廬的他就是從這裏開始得到權勢顯赫的張輔的信賴,若不是有這一層關係,他決計走不到今天。
“賢侄似乎對這個地方熟悉得很?”手裏捧著一杯茶的朱勇發現張越進門之後表情頗有些微妙,頓時笑了起來,“世兄和我不一樣,他學的是武藝軍略,不像我附庸風雅,所以這書房中空空如也,隻是想不通的時候用來靜心的,當初能進這兒的無不是他的至交好友或是心腹之人。你當初到南京時年紀還小,他那時候就對你頗為不同。他果然沒看錯人,比起他那兩個嫡親的侄兒,還是你有出息!”
行禮之後走上前在蒲團上坐下,張越便謙遜道:“成國公這誇讚實在讓我無地自容了,我能有今天除了皇上聖恩和長輩們的提點之外,其餘不過是僥幸罷了。”
“僥幸?運氣素來也是際遇的一種,有人想僥幸還僥幸不來!”朱勇爽朗地一笑,旋即便開門見山地說,“我奉旨留守南京,也接到了之前的聖命。我才不信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夏糧入倉那幾千石上下的差額,需要這麽大動幹戈派來兩位欽差,一個是你,另一個還是皇上麵前頗為寵信的陸豐?我隻提醒一聲,若你真的是為了試行開海禁而來,可不要忘了我們這些留守南京的公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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