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童子行 第四百五十五章 塵封往事

十三帶來的這個消息給張越帶來了不小的震動。他;這禦史進言的深意——保全功臣四個字是假,解張氏兵柄五個字方才是真。隻不過,彭十三既然說朱~那時候的臉陰得很,足可見此事並非天子授意——這也不可能是天子授意。倘若如此,當初朝中那麽多勳貴,何必選中張攸去當那個鎮守交總兵官?

功高震主曆來乃是人主大忌,但對於朱~這個半輩子戎馬的天子來說,心病固然是擺脫不了的毛病,但這四個字卻應該不屑一顧。開國功勳全都被他的老子洪武帝朱元璋大手一揮殺得幹幹淨淨,而眼下朱~信賴的這些功臣都是他南征北戰時的部屬,要說武勳,誰比得上這個動輒親征的皇帝?可即便有這一點,即便禦史們已經被皇帝打擊得狠了,但這種事情隻要有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焉知不會發展成前赴後繼的局麵?

張越揣著這心事將彭十三送到門口,恰逢胡七護送了靈犀回來,他就將兩人帶到了西邊的自省齋。

由於之前受了那樣一場驚嚇,剛剛和胡七去辦事時又見識了張越很少見人的另一麵,靈犀的臉色自是有些發白。看她這副模樣,張越心中了然,便溫言安慰了她幾句,這才轉頭對胡七說出了剛剛彭十三來相告的事。

“若這僅僅是一個人的意氣用事也就罷了,怕隻怕有人不顧聖意一再進諫,導致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方姨娘的事情你讓人再多下一些功夫,務必把人找回來。剛剛我命人暫時不去報官,但三天之內要是再沒有下落,什麽麵子裏子也就顧不得了。要知道,當初交叛亂一再平定之後皇上之所以不讓大堂伯仿沐氏舊例永鎮交,一是因為殺雞焉用牛刀,二來則是因為不放心。二伯父此次出鎮交滿腹雄心,我不想因為此事拖了他的後腿不想……”微微頓了一頓,張越才吐出了後半截話,“也想皇上因此再起遷怒。”

對於胡七來說,頭的話他不過是聽過就算了,畢竟無論英國公張輔還是陽武伯張攸,那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原本是袁方的人,如今是張越的人,但張越著重點明遷怒兩個字,他立時警醒了過來想隻要沒分家,這一家人原本就是榮辱與共的。於是他沉聲應了一句,旋即就立刻退出了書房,預備鉚足了力氣先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靈犀往日隻在內院伺候,越這自省齋她還是第一次來。自打靜官出生之後,她就又回到了西院伺候隻畢竟是顧氏使老的人,這兩天由於顧氏犯了病,她還常常過去照料。連帶著之前置辦壽木衣物以及一色用品,就連顧氏之後那些安排也都囑她一筆一劃記下來。也就是老太太這一病,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這位老祖宗日子怕是真的不長了。

此刻聽著越對胡七分派事情隻覺得一貫印象中的他和此時此刻的他給人感覺大不相同。等到胡七一走,她正想找個由頭告退,卻隻看到張越忽地站起身來,笑吟吟地看著他。麵對這位重又露出和煦笑容的三少爺,她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靈犀些天你多多去陪:母,我那院裏的事情還有琥珀秋痕不濟還有水晶那幾個小丫頭,你不用惦記著。和她多多說些高興解乏的話些糟心事盡量不要拿去煩擾了她。你是祖母的心腹,一直替她經辦一些要緊的事;如今我也拿你也是當作心腹以今天的事情也不想避忌你。那個女人的事情祖母已經答應交給我處置,回頭我自有辦法知會大哥,你不用操心。今天沒來由讓你受了驚嚇,我向你賠禮了。”

靈犀見張越躬身作揖,慌忙閃身躲,原本因為鳳盈而七上八下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還禮之後,她這才開玩笑地說:“奴婢當初就相當於老太太箱子上的一把鎖,既然是鎖,自然是老太太想怎麽扭就怎麽扭。如今鎖雖換了個地方,但鎖還是鎖,自然會把要緊的東西鎖得嚴嚴實實,決不會向別人吐露一個字。”

“我還信不過?”張越微微一笑。隨即便說道。“去北院吧。再耽誤祖母要等急了。”

從東方氏剛剛嫁到張家到今。顧氏一直都是她越不過地一道坎。即使如今也還是一樣。張越一走。她原本還想趁此機會訴訴苦陳陳情。誰知道剛剛一聲不吭地老太太竟是忽然擺出了婆婆架勢。自己根本連說話地機會都沒有。更讓她難堪地是。那些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地往事竟是被一樁樁一件件拎了出來。她簡

還有什麽是老太太不知道地。

“二房既然有兩個嫡子。你對駱姨娘和當初其他兩個通房用地手段。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這心眼用到方水心身上!我是不喜歡她。這家裏除了老二大約也沒人喜歡她。但她畢竟不是尋常賤妾。做什麽事情都有個底線!她好好地孩子沒了。那也就罷了。可如今你挑唆著把人給弄丟了。甚至讓人連路引都給她備辦了齊全。人跑了還磨磨蹭蹭隱匿不報。你把全家人和老二當成了什麽?我就撂一句話在這裏。倘若人沒事也就罷了。倘若再找不到人。老二回來地時候。你們夫妻情份也就差不多到頭了!”

剛剛吃張越那番話嚇得不輕。這會兒顧氏如此不留情麵。東方氏那驚懼頓時變成了羞惱。竟是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道:“老太太既口口聲聲把這些事情都賴在我身上。我也沒什麽好辯解地!雖則都說要不妒賢惠。可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老太太把這事情全都怨到了我身上。我倒是想問問。老太太若那麽能容人。為何當初那兩位生養了老爺和三老爺地老姨奶奶都早早沒了?”

此時此刻。張越和靈犀正好在門外。聞聽此言頓時都怔住了。靈犀究竟警醒些。扭頭瞧見外頭屋子裏兩個小丫頭麵麵相覷。她便上前把人趕到了門外頭。又厲聲吩咐不許議論此事。而留在門前地張越猶豫了又猶豫。最後還是邁出了那一步去。

那位姨奶奶早就過世了,倘若真是有什麽糟心事在當中,以他父親的脾氣怎麽會隻字不提?況且,為著一個未曾謀麵的人和顧氏鬧生分,那又是何必?

即便顧氏大半子修身養性,就是發脾氣也往往揪著一個理字,麵對東方氏忽然砸出來的這麽個問題,她仍是勃然色變,這心頭的火氣就別提了。就在這當口,那門簾微微一動,卻是張越進門,她方才把這口氣強忍了下去,徑直衝著他問道:“英國公差人過來為了何事?”

張越斜睨了一眼東方氏,她麵色頗有些不自在,仿佛在後悔先前那番話,他頓時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這才開口說道:“是禦史向皇上進言,說咱們張家一公一伯,乃是我朝前所未有,懇請皇上保全功臣,解張氏兵柄。”

饒是顧氏;過各種可能性,甚至還想到是不是張攸的事情發了,但一聽此言,她仍是倒吸一口涼氣。勳貴皆在五軍都督府,要說掌兵,卻無事不通過兵部,所謂的兵柄原本就是空的,若是沒有上命,誰也指揮不動一兵一卒。細究起來,所謂的解張氏兵柄,無便是徹底投閑散置,連五軍都督府的職司都不能保留。

若是那些禦史更較真一,焉知不會牽連到尚在兵部任職的張越?

東方氏卻麵露喜色,但看見顧氏麵_陰沉得可怕,張越亦是憂心忡忡,想起張攸素來是最不甘寂寞的性子,她方才沒有開口說什麽不帶兵反而更好的話,索性找個由頭便告退了。而張越留在上房很是勸慰了祖母一番,又逗留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起身離去。他前腳剛走,顧氏就把靈犀叫了進來。

“剛剛老二媳的話你和越哥兒都聽到了?”

見靈犀輕輕點了點頭,顧氏時擰緊了眉頭。這世上不嫉妒的女人原本就不存在,即便是從古到今那些張羅著給丈夫納妾的賢妻,心裏往往有這樣那樣的算盤,她又怎麽會例外?她的丈夫當初通房也有幾個,但正兒八經的妾卻隻有兩個。張攸的生母是她做主從外頭抬進來的二房,為著就是壓下那幾個通房丫頭,結果那一位卻福壽不永;另一個妾是張的生母,是丈夫硬要娶進門的,隻一向悶葫蘆的脾氣,生下張沒兩月就撒手人寰。如今再想想,張的母親進門之後就是多病,並不怎麽見人,現如今她竟是連她什麽樣子都想不起來。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她可不像她那二媳婦那麽虧心!

而回到屋子裏的張越陪著杜綰連屁股都還沒坐熱,剛剛抱起孩子,外頭就再次傳來了一陣叫嚷。他放下靜官打起門簾出去一看,院子裏那個媳婦就嚷嚷了起來。

“三少爺,兵部緊急差了人過來,說是什麽……什麽緊急軍情,讓您趕緊去衙門!”

麵對這樣一個硬生生泡湯的假期,張越隻能在心裏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這多災多難的一年,還真是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