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接踵而來
“一群是非不分的家夥!他們除了彈劾這個糾劾那個,還知道幹什麽!隻聽到一點風聲就敢瞎掰出那樣一篇篇亂七八糟的東西,朝廷居然還要為此發俸祿給他們!”
看到自己自小帶大的這位爽利明朗的金枝玉葉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甚至變成了憤怒的咆哮,應媽媽隻覺得腦仁一陣陣疼得厲害。雖說已經把丫頭們都打發了出去,可朱寧再這麽罵下去,恐怕外頭人就都聽到了。於是,她隻得無可奈何地上前勸說道:“郡主息怒,都察院那些人也就是聞風而動,過些天風聲下去就好了……”
“可那也得別人願意把風聲壓下去!”
朱寧怒猶未消地冷哼了一聲,隨即又重重跺了跺腳,這才回到朱漆雕翟交椅上坐了下來。等到好容易按下了心頭火氣,她不禁想起當著應媽**麵發火大有不該,於是連忙站了起來,硬是把人拉到左手的椅子上坐下,這才歎了一口氣。
“媽媽,不是我想發火,實在是這事情越來越離譜了。原本不過是有人告密皇上讓錦衣衛徹查,還安慰了父王幾句,可如今竟不知道怎麽給都察院逮著了風聲!這些人一哄而上也就罷了,可竟然還揪著我和綰兒的往來做由頭,說什麽我一個皇室郡主和她一個官宦之女憑什麽認識,憑什麽有交情,一定是父王和杜大人昔日關係密切,所以才會借著我們兩個往來傳遞消息……”
說到這兒,她咬牙切齒地冷笑了一聲:“我現在算明白什麽叫莫須有了,憑一丁點事實就能推斷出子虛烏有的事情,那幫禦史敢情就是靠這個升官的!我和綰兒分明是在道衍和尚那兒方才認識的,因性子投契所以才成了好友,就這個他們也要插手也要管?還有個家夥最是該死,竟然還影射我和張越有什麽……我恨不能殺了那個胡說八道的狗東西!”
應媽媽把朱寧奶大,之後又.一直在她身邊照應,從來沒見其這樣大光其火,但聽到最後一句,她也為之勃然色變。這莫須有的推測也就罷了,畢竟是國事,可影射私情卻是罪該萬死。她好容易定了定神,拉著朱寧的袖子低聲問道:“此事周王千歲可知道?”
“父王……要是父王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模樣!”
朱寧頹然回座坐下,許久才抬頭.看著應媽媽問道:“媽媽,都是我不好,我早該聰明一些。皇族郡主本就應該像我那幾個姐姐一樣安分守己,不該像我這樣自以為是地胡鬧。要是當初我不跟著父親去南京,就不會在道衍和尚那裏認識綰兒,不會鬧到如今牽累父王,連累綰兒的父親……我早應該跟著父王回去老老實實嫁人的……不就是認命麽?”
聽到哪怕是拜佛拜神的時候.也都是心不在焉的朱寧說出了認命這兩個字,應媽媽隻覺得心如刀絞,不由得站起身走上前,一把將人攬在了懷裏。自從當初周王朱橚指定她喂養那個小小的孩子起,失去了親生女兒的她就一直把朱寧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眼看她一日日長大一日日懂事,從來都是寬和爽利,並不像其他的郡王郡主那樣高傲任性,她心裏自然是說不出的歡喜。可如今這樣難得的金枝玉葉竟然說要認命?
“郡主,你是千萬裏挑一的貴命,說什麽認命的傻話?.不過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家夥胡說八道而已,況且人家有心找茬,就是沒有你,也會有別人!再說,周王千歲和杜大人……”
應媽媽猛地截斷了話頭,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正打算岔過去的時候,她卻發現朱寧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她,不禁衡量了一番,然後才訕訕地解釋道:“郡主你和杜家小姐認識一是巧合,二是有緣,不過我倒是聽說,當初周王千歲和杜大人在開封確實是見過的……”
就在這時候,大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了。應媽媽.回頭瞧見是周王朱橚,頓時後悔自己多嘴。而朱寧在愣了一愣之後,忙站起身行禮。
朱橚淡淡地點.了點頭,旋即就把應媽媽打發了出去。瞧見朱寧臉上雖不見淚痕,眼圈卻是微微發紅,他隻覺得心裏異常窩火,幹脆伸出雙手壓在了女兒的肩膀上。
“阿寧,這次的事情本就不是因你而起,要說連累,也是我連累了你!我和老杜當初相遇的時候,他不知道我是親王,我更不知道他曾經當過翰林,於是我輾轉讓人介紹了他到張家族學教書,之後常常找他下下棋聊聊天,後來兩邊知道了對方身份,都生恐連累彼此,反倒再不曾往來過,真不知道那些家夥從什麽地方翻出的爛帳!你和他女兒有緣結交,那是你們的緣分,難道你這個金枝玉葉連交個朋友都不成?”
張家大宅這幾天也總算是有了些年前的喜慶味道,畢竟,在家裏男人一個個派出去之後,如今總算有一個張倬趕了回來。
盡管張倬並非親生,但大老遠特地趕了回來,顧氏仍是心裏高興,麵上卻少不得嗔他不該把家眷丟在南京,待得知天冷,孫氏等走水路要慢幾天,這才算是放下了心思。而張倬回來沒兩天,家裏便是好消息頻傳,皇帝又是賞賜張倬誥命封軸,又是賞賜杜綰母子金銀表裏,而顧氏直到這會兒方才明白這都是因為張越在前線立下了戰功。她為了先前的隱瞞大光其火之後,卻也忍不住心生黯然。
要不是因為她這身體愈發不中用,家裏人何必這麽費心思?
這會兒看見大媳婦馮氏雙手拿了一個捧盒遞過來,她便輕輕歎了一口氣:“今年從年初開始就是事端不斷,我看是年頭不好,所以連使人給赳哥兒說親的意頭都斷了,誰知道到了年底越哥兒竟是險死還生。你明天打發人去慶壽寺給他點長明燈,一個月舍五斤香油,我心裏也能踏實些。”
馮氏思量許久,最終還是沒敢說張越雖平安回了宣府又立了功勞,杜綰那家裏卻不安生,今天早朝甚至還傳出了禦史彈劾的消息,於是隻含含糊糊應了這話。換作平日,顧氏自然是稍有不對就能覺察出來,此時卻有些恍恍惚惚的,直到張赹張菁這孫兒孫女上來陪著說話,她方才重又有了精神。
趁老太太精神好,馮氏便從裏間出來,見外間隻有李芸趙芬兩個侄兒媳婦並幾個大小丫頭,卻不見杜綰,她不由得眉頭一挑,因問道:“怎麽不見越哥媳婦?靈犀呢?”
“大太太忘了,昨兒個英國公夫人就打發了人過來,說是因太子妃代幾位娘娘賞賜了好些東西,所以她叫了三弟妹一起進宮謝恩,靈犀也陪著去了。”
此時答話的是趙芬,由於張超如今貶謫,她心裏明白日後自己的丈夫至不濟也能承襲一個指揮使,即便公公張攸不能建功,張起指不定也能特旨襲一個伯爵,因此便不再如往日那般小肚雞腸,“照我看,英國公夫人應當是想讓三弟妹認一認門路。”
認門路?恐怕王夫人是想設法通一通門路求情才是真!
這點小心思馮氏自是能夠明白,要是換成當年,她指不定還會有些不自在,但如今經曆了丈夫的貶謫外放,隻想著張信能平安回來就心滿意足了,哪裏還在乎這些別苗頭的勾當。故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她少不得問了兩句東方氏的情形,待得知這位一向爭強好勝的二弟妹現如今天天吃齋念佛,不由得更是生出了幾分感慨。
“那位方姨娘呢?”
“她?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好得不得了,哪有一絲知道闖禍的樣子!”趙芬鄙夷不屑地撇了撇嘴,低聲嘀咕道,“到底是不識大體的夷女!”
“好了好了,弟妹少說別人的閑話。”
李芸見馮氏皺眉頭,便上前打了圓場,旋即又笑道:“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恰好聽到了一個好消息,還請大太太趕緊進去報喜,大老爺已經到南京了。因在南邊呆了那麽多年,有些不慣這大冷天,所以大約會在南京休整兩天再乘船繼續北上,年底之前必定是趕得到的!”
“阿彌陀佛,還真是好消息,我這就進去稟告老太太!”
而請假回來侍奉母親的張倬這會兒正在大門口送客,眼看載著馮遠茗的馬車遠去,他不由得想起了剛剛人家的那番話。他雖說不懂醫術,但今年入冬乃是關鍵他還是聽得懂的,心裏實在沒法平靜下來。顧氏固然隻是嫡母不是生母,可他這個大宅門中喪母的庶子能夠太太平平娶妻生子,嫡母至少不曾薄待了他,他總不能因為過去的不得意就忘記了教養的情分。看眼下的情形,張越恐怕得在宣府一直呆到北征結束,若是老太太有什麽萬一……
“老爺!”
回過神的他這才看到一騎人在門前停下,馬上的趙虎利落地翻下馬背,疾步走上前來,躬身行了一禮:“我剛剛經過大街時,恰好有軍中信使沿路報喜,說是安南大捷,隻不過我之前得到消息……前任交阯總兵豐城侯李彬抵達貴陽府之後就又犯了病,如今已經歿了!”
聽到這消息,張倬愣了一愣之後,不由得苦笑了起來。這好壞消息接踵而來,真是貨真價實攪得人心裏一團糟,竟是不知道該悲還是該喜。
PS:台灣新月出版社那邊今天給我寄樣書了,希望那個書不要讓我失望,畢竟我為了這個改書名改筆名,費了老大精神……對了,有幾個人買過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