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暗流湧 第五百二十六章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止房堂屋中,張越臉上蓋著一塊熱乎乎的毛巾,枕在太師J”卉葉托首上閉目養神,大冷天騎馬趕路本來就是一件要命的勾當,更何況到了張家口堡連坐也沒坐,那些軍官個個嗓門極大,結果他不知不覺中受了影響,說話也都改用了吼的,這會兒喉嚨還有些嘶啞發幹,又酸又痛的雙腳舒舒服服地泡在滾燙的熱水中,一雙靈巧的手正揉按著一個個穴個,他更感到身上瘦勞一絲絲抽離了去,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暖洋洋的氣息,使人不知不覺就鬆弛了下來。
“尖爺!”
聽到外頭這個熟悉的聲音,張越這才警醒了過來,忙用熱毛巾使勁擦了擦臉,隨即就對正忙活的秋痕說道:“老彭來了,我這裏自己泡著就行了,你去洗洗手沏兩碗濃茶過來,再給這盆裏兌些熱水”,原想吩咐秋瘦先去睡下,但看見她那使勁點頭仿佛生怕漏過什麽的的樣子,他就改口說道,“順便灌個湯婆子去你被窩裏捂著,雖說才暖炮,可這兒晚上比京師更冷”,秋痕口中應著,麵上亦是高興得很,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幹了手上的水珠,她就起身打起門簾出去了。緊跟著,彭十三便進了屋子小看見張越揉捏著肩膀齜牙咧嘴的模樣,忍不住取笑道:“少爺如今也該知道了,這些上最難的不考科舉,而是這軍陣上頭的磨練,來回跑一趟張家口,恐怕你這腿上的油皮也給磨破了吧?既然腰酸背痛,待會不如讓秋痕姑娘好好捏一捏,這勾當上頭連生連虎那兩個不頂事!”
“羅嗦!”張越沒好氣地瞪了彭十三一眼,旋即便指著旁邊的椅子讓他坐下,這有問道,“白天的事情怎麽樣?那些商賈個個都是老油子,那些花招隻怕不好應付”,“何止不好應付,他們簡直是欺負我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腦筋不好使!”
彭十三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旋即嘿嘿笑道:“有的試探你這巡撫宣府能幹多久,能不能讓皇上恢複互市,其實更要緊的是恢複民市:有的拐彎抹角說粒子那裏的馬多,比在中原蓄養合算;還有的那就直截了當多了,幹脆悄悄地問教靶那邊是不是起內訌了,他們那時候都在西廂房等候,我讓那兩個小子在東廂房裏時不時用蒙古話交談幾句,總有人會聽見,當然,我已經下令加強防備了”,要不是張越知道彭十三不是有勇無謀之輩,再聽到最後這句話,恐怕還得真以為彭十三吃了虧,笑著搖了搖頭,他輕輕用手指敲著右邊的扶手,便若才所思地說:“就算宣府城內才諜者,人數也絕不會多,更不會冒著暴露的危險在城內殺人,畢竟,這裏就在總兵府邊上。貿貿然闖進來,若是一個撲空就會牽連他們的其他諜者,。”
兩人正說著,秋痕又進了屋子,她捧著一個小巧玲瓏的茶盤,先是給張越遞上一盅之後,然後就轉過了身。還不等她說話,彭十三便自己伸手接過了另一盅,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幹了,待喝完一抹嘴,他這才發覺這茶水仿佛有些不同,不由得嘔巴著嘴回味了一番,“這似乎不是咱們之前從京卑帶出來的茶?”
秋痕送上茶就到外頭提了一壺熱水進來,先讓張越腳離了銅盆,然後一點點往裏頭兌熱水,又用手試著溫度,待覺得正好,她就把銅壺放在了一邊,蹲下身撩著熱水為張越搓洗了起來,聽到彭十三這話,她便抬起頭笑了笑,,“小五姑娘和馮大夫琢磨的方子,說,能解乏生津,晚上多喝幾盞能提神,卻不會睡不著,而且用什麽水衝泡都使得,也沒擱什麽貴重的藥材,所以奴婢來之前少奶奶特意囑咐帶上了好幾罐,給武安侯送去了兩罐,給大姑爺送了兩罐,如今還剩下兩雅”,聞聽此言,張越就對彭十三笑說道,“老彭你要是喜歡,平日就拿出來衝泡好了,咱們到了這宣府肉食吃得多,菜蔬卻稀罕,不多喝茶還真不行,怪不得口外各部最著緊的就是茶磚,若沒有茶磚,他們成天除了肉就是奶,哪裏消受得起那油膩!”
“所以說,阿魯台如今叛心複萌,輕靶其他部酋怎麽會高興?這一打仗,至少茶磚就少了,如今這鞋鞋特使到來的消息既然已經散布出去了,傳到口外恐怕不但阿魯台著緊,其他部酋也會紛紛動作。要,他們四分五裂,那天兵一到必定是橫掃,這一仗的結果不問可知”,張越倒不擔心這一仗會打輸,他知道大草原上也是猶如中原改幕換代一樣,一茬一茬的部族輪換著崛起。匈奴小突厥小回繞、契丹、女真、蒙古“”,如今的輕鞭不過是蒙古一部,就算這一仗徹底將其打殘了打沒了,還有瓦刺三部在旁邊虎視眈眈,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一手軟,一手硬,就好比後世的世界警察那樣一麵談判講理一麵打壓製裁‘訓亨一一,帖須雙管齊下,形因此,躊躇了一會,他就對彭十三低聲吩咐說:“京營最近集結練兵,再者宣府的要緊大事暫告一段落,所以周百齡明日就要帶人回京了,他這一走,在別人眼裏,我便失了一條臂膀,要弄什麽小動作也就方便了許多。那些商賈明天大約還得來,你不妨裝作失口,告訴他們我這幾日還要再去一趟張家口堡,而且會向總兵府借一百軍士隨行。”
隻,略一思索,彭十三登時心領袖會:“隻要這麽一說,那些真作聰明的人就會認為少爺是護送那個特使經張家口堡回輕勒?”
看見張越含笑點了點頭,彭十三便霍地站起身來,笑嘻嘻地一拱手說:“那好,我明天就好好操練那四個小子,順帶做些安排。總兵府那兒借兵還是我去吧,一定安排得妥妥貼貼!這會兒已經不早了,我就回去睡了,少爺今晚也早點歇息,別折騰太久!”
這前頭的還好,這最後一句話卻是牛頭不對馬嘴。眼見彭十三一溜煙出了屋子,張越隻得惱火地丟下了剛剛來不及扔出去的毛巾。
感到腳上的力道比剛剛重了一些,他不禁低頭瞧了瞧仍蹲在地上的秋痕,卻隻見她臉上紅撲撲的,那紅暈從雙頰綿延到了脖子根。
剛剛彭十三的調侃秋痕聽在耳裏,喜在心裏,但卻更加不敢抬頭,二太太身邊的玲瓏嫁人了,自家太太身邊的珍珠和芍藥也都有了主,雖說她們的日子都過得不錯,她若是想,也能在小廝或者外頭人中選一個好的嫁了,可是,她打小就是服侍張越,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顆芳心就完完全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眼裏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她知道自己隻是個丫頭,也知道頂多隻能在他心裏占一小塊位子,可她仍然希望一直留著,“秋痕,你這一路上趕得那麽急,到了就該早點歇著,還跟著我忙前忙後的”,正胡思亂想的秋痕乍然聽到這句話,手上頓時停了一停,旋即連忙解釋道:“我和大小姐是昨兒個早上出發的,在懷來衛歇息了一個晚上,馬車穩當得很,一路上奴婢陪著大小姐說話,到是沒覺得有多累,再說了,走之前太太和少奶奶就算好了時辰,明天就是臘月二十三小年了,要不是奴婢勸著,大小姐還想日夜趕路,一大早就到宣府呢!”
明天就過小年了?那豈不是說,馬上就是大年三十了?
張越愣了一愣,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自打離開了開封,他的每一今年似乎都過得很不同。第一年是在南京英國公府,那時候正為了大伯父張信的事情而憂心鍾仲;第二年,在北京英國公府,那會兒是英國公張輔重病;第三年是在青州,他和杜綰靈犀琥珀秋痕一起過的年,那天晚上真是熱鬧溫馨;第四隻是在南京一家人團圓,父母妹妹和妻子都在,看一夜煙花絢爛,恰是讓人印象深刻;第五年是在北京大宅毗,不知不覺,如今已經是第六年了?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真蜘,…”
“少爺,什麽真快?”
回過神來的張越見秋痕仰頭瞧著自己,便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說一晃時間過得真快,年年過年都在不同的地方。對了,想當初我教你寫字那會兒,我還沒有你高,如今我卻比你高了一個頭”,聽了這話,秋痕不由得怔仲了片刻,這一愣之下竟是連張越搶去了毛巾也沒發覺,等回過神,她連忙去裏屋拿了新鞋襪過來。她也不管張越說什麽,硬是親自伺候著穿了棉襪,然後又拿過了那雙她一針一線做好的棉鞋,小心翼翼地給他套在了腳上,這一刻,她從來隻敢心裏想想或是和琥珀說說的那句話一下子冒了出來,“少爺,奴婢一直想說,奴婢願意留著伺候您一輩子”,她埋頭又拿起另一隻鞋子給張越穿上,口中又低聲說:“奴婢不要什麽名分,隻要能留在少爺屋子裏,哪怕一輩子當丫頭都使得,奴婢是個笨人,沒有少大見識,也不如靈犀和琥珀解人意,奴婢隻知道您就是天,您不在,那天就是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