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暗流湧 第五百五十五章 雞鳴驛中的殺機

狗烏驛乃是宣府進京的必經之地。比起其他通衢大道上三,語,這裏更顯繁華。永樂十八年的大規模營建修繕過後。不但驛承署、驛倉、把總署、公館院、馬號一應俱全,而且還建了寺廟和戲樓。為了供給來來往往的商旅住宿,又有精明的本地人買通了駐守此地的驛晝和把總。就著公館邊上開了一家客棧,短短一年工夫賺得盆滿缽滿。有了這樣的榜樣。雖說這裏沒有城牆,年初卻又開了一家新的客棧。大堂甚至還賣起了各種各樣的酒。

既然是宣東第一驛,王驛承的日子自然比尋常迎來送往的驛承過得更辛苦。隻是來來往往的商旅既多,油水還算豐厚。除了要分潤那個有貴人做後台的毛把總,手指縫裏再流些油水給下頭的驛卒驛兵,其餘的都能裝自己腰包。因此。開在驛承署旁邊的那家新客棧乃是他常常光顧的地方,隻要閑了,他就會在底樓大堂叫上一壺酒,舒舒服服就著下酒菜過過癮。

這會兒是中午,由於如今京師沒有往北邊運糧,正好也沒有軍報傳遞,因此他就坐在了底樓靠櫃台的那個位置,愜意地喝著小酒。北方的七月底已經是涼意漸濃,正是適合商旅趕路辦貨的時節,眼下大堂中坐滿了人。見四周人說話都壓低著聲音,他自是認為別人畏懼自己這斤,現管的驛承,心情自然是愉快極了。

就在他蹺足而坐自斟自飲的時候,一個驛卒忽然跌跌撞撞衝了進來。甚至沒來得及跑到王驛承那桌子前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嚷嚷道:“老爺,宣府那邊的官道方向來了幾個號人,一色都穿著紅軍袍,仿佛是軍中派來的人,不是尋常過境的官員”。

端著小酒杯的王卑承原本微微有些醺意,但聽到這話,那酒意立刻就化作冷汗出了。一把撂下酒杯。他便站起身問道:x“可曾派人去知會毛把總?”

“已經派人過去了,不過剛剛聽說毛把總小舅子今天過生日,就是去找大約也找不到人,”哎呀,那邊人已經過來了。老爺您趕緊!”

眼見那驛卒腳下飛快地跑了出去,王驛承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裳,甚至沒對掌櫃打一聲招呼結賬就急匆匆地出了大堂。靠近門口一桌的一對年輕夫婦望著這兩個一前一後兩個人離開。那個少*婦打扮的女子便低聲問道:“三姐,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動什麽手?朱瞻坦死了,朱瞻折被囚。漢王隻剩下了一群不成器的兒子,那個方銳卻還總想著讓我履行當初的承諾,笑話,我又不是一言九鼎的君子!我當初隻是敷衍那個世子,大概他做夢也想不道自己的病分明好了,結果卻死得這麽快吧?咱們難得悠閑地出來一趟。就當遊山玩水。順便看他們演大戲就成,何必忙活三年的時光並沒有在唐賽兒臉上留下什麽風霜的痕跡,隻是她的眼睛裏如今卻少了些鋒芒,多了些圓潤。隨手將一杯子酒灌入口中,她便漫不經心地說:“以前我隻知道武力,這些年行走於權貴中間,我總算徹底弄明白了什麽叫謀刮。行刺張越,又不能真的殺了人。嘖嘖,他們倒是好盤算,可惜我不想照他們的設想去演!”

自從嶽長天死後,唐青弈便換了婦人打扮,如今那光滑烏黑的發髻上隻插著一支荊釵,看上去猶如尋常民家婦人。聽到這話,她不禁瞪大了眼睛:“三姐莫非是想伺機殺了他?。

“他身邊雖然總是簇擁著不少人,但真要殺他。我何必等到今天?

看在他和我師傅一場淵源的份上,先頭的帳暫且寄著,來日一並算。

不過,我不動手,自然有別人動手“咦?”

唐青霜聞言大訝,待要再問的時候,卻隻看見自己聰明別透的三姐自斟自飲一杯杯往嘴裏灌酒。心下不禁一黯。她瞎眼看錯了人,最後雖手刃了那廝,這一生再也不想沾惹任何男人;三姐大好的年華,卻在姐夫被官府逼死之後再也不曾動過心。雖說如今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還能有多餘的錢捎回去接濟那些孤苦的教眾,但這日子就是她們想要的?

即使自怨自艾,但是,當看見不遠處三張桌子上的人起身結賬出了大堂的時候,她仍是立刻留上了心。她記得清清楚楚,打從自己和唐賽兒坐進大堂的時候,這幾桌人人就已經在裏頭喝酒了。出於武者的習慣,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們的下盤。見他們雖說一個個麵色赤紅,仿佛醉醺醺的模樣,腳下步子隻是表麵看上去歪斜,其實極為穩當,她立刻醒悟了過來,不禁扭頭看了唐賽兒一眼。

“漢王朱高煦隻派了親信枚青到京師。那個家夥腦子還比不上自以為是的方銳,自然更不可能有多餘的人派到這裏來。趙壬就更不用說了,他如今的禁足令也就解了一半而已。這些上男人的偏執比不上女人,對於他們來說,有人願意出頭就好了,哪管其它。”

這邊唐青霜剛網領悟了那言外之意。那邊在馬號前停下馬的張越麵對迎上來的王驛晝,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調換坐騎的要求。他這一路趕過來雖說已經走得慢了,但畢竟不比遊山玩水,因此馬力消耗巨大。

原本以為總應該能堅持到京師。可離開宣府二十多裏地,原本喂足了草料的坐騎就懨懨的沒了精神。盡管心下存疑,但除非他準備報廢掉這四十多匹馬,否則隻能換腳力。

盡管張越沒有驛路郵差的火印木牌,但他有更管得著用場的東西,那就是兵部的印信。所以,王驛承為難歸為難。可卻還是得盡力安排。然而。這雞鳴驛盡管是大驛。可馬號裏頭也就是養著五十多匹馬,都是為了應付緊急軍報的。如今能夠使用的也就是四十匹上下,要是給張越全征調了去,再要有緊急軍報。他拿什麽應付?

他陪著笑臉道出了難處,張越不禁也犯了難。隨行的都是禦馬監太監劉永誠特意撥給他的騎兵比從前的京營精銳還要悍勇,指不定是奉了其它的命令,他不可能丟下他們。而驛承所說要給那些送郵傳的驛卒信使留下足夠的馬匹以供替換,這也是完全合理的。問題是。莫非是他還得在這距離宣府不到五十裏的雞鳴驛再歇息一個晚上,然後養養馬力?

這裏距離京師太近了,他可是對誰都說自己是回來心二狐響,到時候那此緊盯著他的禦史絕不會以為他是墮七:二路觀風!

“那你這兒能勻出多少驛馬?”

“目光如炬。的王驛承剛網趁機查看過了那些坐騎,很順利地找到了馬股上的烙印。那些禦馬監的烙印讓他很是生出了敬畏之心,因此麵對張越更是多了幾分恭敬和客氣:“大人,沿途官員借馬到還可以應付,但卑職總得留下一半以供傳達緊急軍報時使用,頂多隻能給大人換二十匹。不過,這兒都是往北京送貨的商人,倒是可以征用一些。

從北平到北京再到京師。短短二十年經曆了這樣的三級跳,如今大明的京師自然仍有些先天不足。比起南直隸的富庶。京師從糧食到商品都要靠大運河。除此之外。宣東也是一條重要的商路,來往的山西商人尤多,因此王驛承一說,張越就覺著這也是一條辦法。

既然張越答應了,王驛承當即便滿口答應了下來,轉身一溜煙跑去安排。在半路上遇見了那幾個半醉的商人,他便隨口提了提。誰知道對方聽說是官員要征用自己的馬,立刻爽快地應承了,旋即你三匹我兩匹認了數目,不一會兒就湊足了二十餘匹馬。辦成了事情的王驛承自是大喜過望,因這幾個商人說還要拜見那位大人,他想都不想就領了他們去見人。

自打先頭引蛇出洞的那一趟險些演變成了貨真價實的遇刺後。彭十三在安全問題上就極其留心再加上向龍劉豹那兩斤。已經趕回京師了,他這一路上自是從不離張越身側,一有工夫就向牛敢和張布言傳身教。

這會兒他陪著張越挑出了二十匹驛馬,一出馬號就看到王驛承領著六七個人走了過來。他本能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幾個人。當注意到那幾個人腳下穿著靴子,步伐也有些不對,他立刻朝牛敢和張布挑了挑眉,又用別人難以察覺的手勢衝另兩個護衛勾了勾手。

“大人,這幾個商人說是願意把馬送給您!”王驛承看見一大幫親兵散在兩邊虎視眈眈,越發感到麵前這個不知名諱的年輕人必定是哪家勳貴之後,倘若他是那些富甲一方的商人,也願意用區區幾匹馬換人家的幾分善意。偷覷了一眼張越的臉色,他又笑道,“這都是潞州府的商人,正好是往京師送今年最新款的綢緞山西潞州府的潞綢聞名天下,張家家用幾乎一多半都是潞綢。因此張越聞聽此言最初也沒有起疑。正要說自己隻是借馬,他就感到有人在自己的背上輕輕劃了幾下,不禁怔了一怔。而他這一愣神的工夫,王驛承身後的那些商人又往前了幾步。此時此刻,他猛地驚醒了過來。心裏一個激靈便要出口大喝,就在這一刹那。彭十三一下子搶到了他的身前。

說時遲那時快。牛敢和張布毫不遲疑地雙雙撲了上去,另兩個護衛也動作迅速地緊隨其後。王驛承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下子木了,直到看見那幾個網剛還滿嘴恭敬話的商人大聲嚷嚷了兩句,隨即一個個不知從哪裏變出了利刃。和這些護衛廝打成了一團,他這才嚇得渾身哆嗦。不知不覺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等反應過來就連滾帶爬地往旁邊躲去。

張越被彰十三死死地擋在身前,隻能聽到那燦丁。丁當當的聲音,看到兩旁的不少親兵都已經撲上前助陣,卻是沒法知道那一團混亂的廝殺成了什麽模樣。當是時,他隻覺心裏大生警懼。要知道,他這一路雖說走得慢,但要事先準備好在這裏截殺他,總該是知道他走這一趟的人。他自己這條命絕不值得人家在這時候大動幹戈,恐怕是別有算計。

以眾淩寡,又是用腰刀對付匕首,若不是護衛和親兵們都惦記著抓活口,一群扮成商人的刺客早就被亂刀朵成了爛泥。眼見沒有危險。

彰十三便退到了張越身旁。這時候,發現那幾個刺客已經左衝右突卻捉襟見肘,張越眼皮子一跳,忽然開口喝道:“不要留手。這些刺客留下來也是禍害。格殺勿論”。

麵對這命令,牛敢張布四人自是二話不說便聽命行事,而禦馬監親兵們的動作卻慢了半拍。這刺客若是不留活口,事後如何知道是誰派來的?但既然是張越都發了話。他們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當即便有兩名刺客斃命。此時此刻,其餘幾個奮力苦戰的終於吃不消了,一個身穿藍色潞稠衫子的漢子扯開嗓子便嚷嚷道:“大人隻要放過咱們,咱們願意投仁降字還沒出口,張越就想都不想地怒喝了一聲:“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此話一出,那些求饒的聲音須臾之間便嘎然而止,等到護衛親兵散開的時候,地上隻餘下了大灘大灘的血跡和七八具屍體。看到這一幕,張越身旁的彭十三便抽出腰刀上前,麵無表情地在每個人身上補了一刀,旋即才轉回來報說道:“全部都死了“來人,去他們的身上搜一撥!”

眼見兩個禦馬監親兵上前在死人身上翻檢了一番,除了匕首和少量財物再無收獲,張越又差遣了十幾個親兵去他們投宿的客棧搜查。等人去了之後,他瞥了一眼那個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王驛承,索性吩咐人把他架過來。

盤問了兩句,發現此人已經被嚇呆了,而且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他幹脆劈頭蓋臉將其狠狠罵了一頓,隨即疼言厲色地說:“今天的事情念在你隻是失察,我就不追究你的幹係了。若日後朝廷派人調查,你總該知道怎麽稟報。”

“得知自己免去一劫,那王驛承簡直是感恩戴德,點頭哈腰地答應了之後,他忽地想起一件事,連忙小心翼翼地問道,“可卑職隻知道大人是兵部的上官。還不知道大人名諱,”

“兵部武庫司郎中張越”。

張越撂下這個名字之後就帶著眾人往客棧那邊行去,而王驛承卻站在原地發呆。怪不得殺人和殺雞似的,感情那就是張越!

比:想說啥來著”哦,置頂貼裏頭有滕的暴笑同人,我上次看得笑翻了,感興趣的同學可以移步觀賞。不得不說,實在是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