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童子行—第二卷 家門變 第七百七十二章 所謂唇亡齒寒
和張超張攸兩人先後長談過一番,張越畢竟不能分身,又匆匆離開了總兵府趕去布政司見柳升。等到他晚間踏著殘月回來的時候,卻看到父親在院子裏等著自己。父子離別,少不得也有一番話要說,待說起隨行除了張攸的家將和張倬自己此次帶來的隨從,還有柳升調撥的五十名軍士,走的是雲南這條路,他便笑著提醒了一番。
“如今廣東的軍糧已經運抵了海東府,幾條陸路也應該已經打通,按理不會有什麽危險。走雲南雖然遠些,但若是有黔國公的護持,確實比廣西安全,而且在雲南府停留調養一段時間再繼續走,也比直接回京更妥當。渡過富良江就是白鶴縣,四日可到三岐江,又一日即可到興化府,再兩日則是山圍縣,又兩日就入了臨洮府。之後清波縣下華……縣鎮安縣文盤州水尾州,這是走佻江右岸,雖說遠些,但都是大道,千萬別貪圖路上快捷走施江左岸那條山道。這一路上若是順利,大約一個月左右就能抵達臨安府蒙自縣。”
聽張越這麽說,張綽不禁莞爾:“果然是跟著大軍天天研究這些道路通途的人,竟是和活地圖一般。我知道你必定還有預備,這圖應當是準備好了?”
“自然少不得地圖。”
張越拿出剛剛特意去預備好的這條路地圖遞給張綽,又解釋道:“雖說相比之下,畢竟還是海路更便捷。但海路風浪也有顛簸,危險也是不黔國公應該率兵到了蒙自縣。之後會派兵往這條路入交策應。您和二伯父大哥就更加安全了。隻是等到了臨安府,還請爹給娘盡快送個信他,我臨走之前她便是常常悄悄掉眼淚,如今我又不在,她恐怕就更心焦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也會派人報信回去!倒是你,,兒子,給我平平安安回來”。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之後,次日清晨,父子兄弟各自別過,一邊是緣路護送張攸往北入雲南,另一邊則是緊鑼密鼓地安排,十數日後,大軍就得沿交州府一帶往南緩進,先行安定周邊區域。交州府城則是完全交給了之前整編完的新兵。
等真正到了進兵之日,病情稍有緩轉的李慶仍是堅持隨軍,黃福雖也提出跟著,但終究還是讓人勸著坐鎮交州府,和都督方政以及尚書陳洽一同總攬全局。
探望過重傷的張攸,又親眼目睹了交州府殘兵敗將的慘狀,原本就是火爆脾氣的柳升這一路進兵全都是自領左軍身先士卒,自然每一戰都是血染戰袍,麵對這樣勢如破竹的氣勢。沿路所遇股交人叛軍無不是潰退,領右軍的都督崔聚亦是一路高奏凱歌。隻是,這十數日的連勝**卻被一場突然不期而至的暴雨給澆滅了,不得不退兵駐紮石市縣等待水師。
為了海東府糧草轉運方便,再加上交趾原本就是和占城南部接壤的狹長地帶,這一路行軍一直盡量接近河道。由於越南的雨季在三月到十月,如今不虞河水暴漲,正走進軍的時節,即便如此,張越仍是生怕賊兵決河水來一個水淹七軍,於是每到一處就派人去查探河道上遊的情況,以免被人鑽了可趁之機。然而,這天,探子還沒回來,就有人引著信使來了。
外頭嘩嘩大雨,柳升正在屋子裏升堂議事,此時一聽說是來自白藤海口的信使,頓時愣了一愣,隨即便吩咐把人宣進來。然而,那一身褐色衣裳的信使進來行禮之後,卻是自陳乃大明神威左衛的總旗,奉鄭和之命前來送信。
一聽這話,張越立時眼睛一亮。雖說十一二月北風大起之後才是下南洋的最好日子,但隻要耐得住性子,沿海岸線慢慢走,即便風向不利,也能到達南洋諸國。所以,接到交阻不利的消息,他就讓提早下南洋的商船往鄭和處報信。他也沒指望去指揮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但鄭和長年在海上漂泊。對於戰機等等自有相應判斷,屆時說不定能有所舉動。
柳升拿過信一看便立時冷笑。隨手就遞給了旁邊的李慶,由得他一一往下傳看,等到張越接過來時,從頭至尾一掃,般透亮。之前他就有過疑惑,安南設立交趾布政司已久,張輔三次率軍平定,再加上張攸黃福鎮守多年。要說安撫,也已經安撫得到位了,怎會突然冒出個陳天寶,又刺殺了張攸。趁著黃福病們之際掀起了大亂?果然,這一切就是占城在背後推動,眼看著曾經的大敵成為了大明的地盤小小占城安能不懼?
“照信上這麽說,此次交阻突然叛亂,竟是有占城王派人推波助瀾。從兵器到軍餉再到一應軍安等等,全都是從占城來的!”柳升狠狠一捏拳頭,怒聲罵道,“初設交趾布政司時,占城就在背後挑唆過,那時候陳洽還建議過,取了安南就該好好震懾一下占城,那時候太宗皇帝仁厚,隻是在寶船遠行時警告了一番。還給了賞賜,想不到他們竟然還敢捋虎須!”
張越看了一眼暴怒的柳升,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先前永樂初年。安南占城屢戰連年,占城王甚至遣使願舉國內附,請我朝派官統治。幸為太宗皇帝所拒,又一直派兵調停。
可安南成了我朝的交阻。占城王收回失地,卻開始蠢蠢欲動了。如今占城又挑**恥,這膽子確實太大了。鄭公公既然連這個都打聽到了。我卻還想問一句”,如今大明神威艦在哪?”
那前來送信的總旗連忙躬了躬身說:“百餘艘神威艦正停在遢羅。因如今的邃羅王仿佛已經忘記了當初我朝的警告,竟是悍然又犯滿刺加。所以鄭公公率寶船一到,舉國震懾,占城那邊的消息也是瀑羅大臣透露的。鄭公公派卑職稟告大帥和諸個大人,不日將率神威艦前往占城問罪”。。
鄭和前後已經六次下西洋,如此規模巨大的船隻需要在海上補給停靠修繕等等,因此之前已經在蘇門答刺、滿刺加等各國設有官廠和堡壘,專供易貨及停靠。遢羅最初乃是南洋西洋諸國中最野心勃勃的國家。此前寶船多年不見,遣羅國中上下自是又生出了擴張的心思,隻卻被快得出乎意料的寶船船隊給壓了下去。然而,遣羅滿刺加畢竟還離的遠,柳升等人對這兩國的糾紛全都閱讀最新童節就洗澗書曬細凹曰甩姍)小說齊傘小甩意,待聽說鄭和將率神威艦問罪占城,這才為!振奮了縫稷
“隻要沒了占城,那幫叛逆就沒了後路!等到雨停了,立刻進兵!”
眾將轟然應諾,隨即方才各自散去。張越仍是留在最後一個,上前提醒是否要寫信讓信使帶回去,柳升不禁皺了皺眉,隨即才無所謂地說:“這些事情我懶得去管。你和鄭公公似乎有些交情,這樣,事情你去辦,我要說的隻有一條,讓寶船,,咳,神威艦好好給那些占城人一點顏色瞧瞧,讓那些藏頭露尾的家夥不敢玩動作!”
整個交阻,除了曾經的東都。現在的交州府,以及西都清華承政,也就是清化府之外,隻有興化府等少數幾個古城建有城牆作為堡壘抗擊外敵,其餘交趾大多數州縣都並沒有城牆,如今這個小縣亦然。如今數萬大軍進駐,雖說每個軍士都備了油傘,但行軍帳篷卻是根本不夠,如今雖然在緊急用油布搭建避雨的的方。但不少人冒雨做工,全都是狼狽不已。帶著信使才出了議事那間屋子之後。就有人來報此事。
柳升吩咐加派偵騎監視四周動向,帳篷則是輪流使用。聽到裏頭傳來柳升那仿若洪鍾的卓音,張越讓那信使再等一會,自己站在原地沒動。
果然,隻消一會兒,那人便從裏頭出來,見張越正等在那裏,忙上前行辛匕。問明了是都督崔聚遣了他過來,張越便囑咐道:“大帥吩咐輪流進帳篷休息,這固然沒錯,但專司火器的鏡兵卻得優先照料。畢竟。下雨天不利於用火器。還有。上下將士檢視兵器火器是否有誘蝕。若有缺失損毀即玄上報。再請回報崔都督,這種天適合交人的戰象,營外種種布置都要做足。另外,下雨天不利於驅蚊,但請將士做好防護,以免彝癆作祟。”
來人乃是崔聚麾下的一個指揮全事,此時一一記下聽了,又笑道:“張大人果然縝密,我家都督隻想著交人會在這當口再派戰象,火器得預先防護,其他的倒沒注意,我回去這便一條條稟報。不過交趾畢竟歸於中原已久,戰象先前於交州府一戰已經損傷不少,如今也派不出多少來
在縣城四周,都督已經設下了幾道防線,火統手也是隨叫隨到。”
張越不過是未雨綢繆先提醒一聲。聽對方這麽說就放下心來,又叫了信使隨自己進了他如今休息的那間小屋。甫一坐下,他就笑問道:“鄭公公可還有其他口信讓你捎給我?”
那信使聞言一呆,隨即才心悅誠服地說:“張大人真是神機妙算,鄭公公確實讓小的轉告一聲,說是因為我朝開了海禁,邃羅商人的狀況一落千丈,所以也不想我軍輕輕巧巧平定交阻。邃羅原是這裏的霸主,和真臘占城年年為戰,因為我朝先前數次宣瑜調停,這才不敢妄為,所以此次雖說他們泄漏了占城王助叛逆的消息,但極可能交趾叛軍也有遢羅的資助,所謂唇亡齒寒就是如此。畢竟,隻要交趾把握在我朝手中。東洋南洋西洋便楔入了一顆釘子。”
此時此刻,張越心中著實慶幸。若是鄭和就此困在南京城當一個閑散養老的守備太監,再過上四五年方才在朝貢沒人的情況下打發了下西洋,繼而老死在那片海洋上。甚至連海圖也被那些守舊的士大夫一把火燒了,如何能有如今的提醒和策應?
“不愧是鄭公公,果然是深謀遠慮!”
鄭和在下番官軍中的威望無人能及。一來是賞罰有道。二來則是愛護部屬,三來是深謀遠慮,有了這三點,自是人人服膺。所以,聽張越用欽佩的口氣提及鄭和,那信使竟是比稱讚自個還高興,等到張越說讓他稍待片刻,要讓他帶封信回去,他連忙應了下來。
張越雖說之前帶了好些人,但真正進兵,就隻帶了彭十三等一應家將小廝長隨全都留在了交州府,這會兒其他人都去了軍中管軍需的太監那裏去領用火藥,他便自己提起袖子磨墨,又思量著想要說的話,等到半池墨已成,他的腹稿也已經打好。坐下之後就在紙箋上奮筆疾書了起來。
隻,,此行神威艦不過百餘。兵員不過九千,善戰者不足兩千,遠遜於前時。占城雖小國,不易折也。然公數使西洋通曉夷情,必有折服之法,無需旁人獻庸策然叛軍所在雖不明,兵敗卻不外乎遁海上。海上戰舟唯神威艦,請公多加留心”
隻在末尾,他問了一句之前出海所餘的財貨,這才放下筆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封口之後,他正要把信封遞給那信使,就聽到外頭驟然響起了陣陣喧嘩,也顧不得這些,連忙往外走去。在那裏一站。他就聽到嘩嘩的雨聲中,西邊的弈向赫然是傳來陣陣火鏑的爆響,此外則是廝殺聲和慘叫聲,聽著讓人陣陣心悸。
大皺眉頭的他連忙喚了一個雜役去打探蔣息,結果那人一去就是半個時辰,到最後他還沒回來,彰十三打頭,十幾個家將家丁到是風風火火地衝進了院子。
“怎麽回事?”
“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咱們這些人倒是在那裏和幾個打算混進火藥庫放火的賊人幹了一仗!”身穿袁衣的彭十三拍了拍手中那全是水珠的油布包裹,笑嗬嗬地說,“我是多年不用火統了,放槍不如射箭。隻能嚇嚇人,到是他們幾個,好本事。不愧是跟著陽武伯在這兒鎮守多年的。四槍撂倒四個!這大雨對咱們不利,對於那些準備殺人放火的賊人更不利!”
如今的火器準頭有限,但火僥手終究比弓箭手好練,一陣亂槍足以打亂敵軍的陣腳,尤其是馬隊戰象之類。蒙古和明軍打仗打得多了。不少戰馬都對火鏑有了抗性,而交趾那些戰象卻仍是最怕火器。因此,彭十三說得輕易,張越也不禁讚同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外頭又傳來了一聲嚷嚷:“陳指揮使的船隊到了沙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