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的中午,丁小鵬和張小飛陪著周丹丹一起登上了虎山。
從剛來到唐家窪,周丹丹就望著虎山滋滋讚歎,嚷嚷著讓丁小鵬陪著她去爬山。
她的老家地處大平原,第一次看見山,哪怕是不高的虎山也讓她特別興奮。
真開始往上爬時,她卻成了嬌小姐,爬了不到一半就爬不動了,隻好靠丁小鵬在前麵用那隻短短的右小臂一步步往上拽。
每往前挪動一步,周丹丹嘴裏就發出豐富多彩的尖叫聲:“哎呀,這麽高啊,這麽難爬呢,我爬不動了!”
終於爬上虎尾頂,她就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再也不往前走了;雖然是冬天,她的頭頂發絲間,就像開了鍋一樣,冒著熱氣,汗水貼著白皙的兩腮流了下來。
幸虧丁小鵬提前做了防備,穿了兩件羽絨服,現在趕緊脫下一件披在周丹丹身上,避免她著涼。
周丹丹一點也不避諱張小飛,伸出兩條長胳膊抱住了丁小鵬的腰,臉貼在他的小腹上,動情地說:“小鵬哥,你可真厲害,什麽事也難不倒你啊!”
丁小鵬卻架不住她如此的熱情,臉色有些羞紅,與張小飛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尷尬地笑了。
周丹丹的話是有所指的,這和年初一晚上的那場酒局有關。
那場酒局的頭半場進行得非常順暢,大家的興致都很高,相互說著拜年話,氣氛很融洽。
丁小鵬先帶了一杯酒後,再倒滿第二杯,就順水推舟把帶酒的權利交給了丁羅洋。
今天的酒局,丁羅洋雖然來得晚了些,但他和莊明遠卻做了一件讓全桌人都羨慕,讓丁小鵬很感激的事情。
他帶了兩麵錦旗進來,全部都是送給丁小鵬的。
棗紅色錦旗展開來,上麵的金色大字赫然醒目。
一麵寫著:高風亮節,熱心公益。
另一麵上寫著:颯爽英姿,勇奪桂冠。
大家一陣掌聲後,丁羅洋詳細介紹了這兩麵錦旗的來曆。
他說:“丁小鵬是咱唐家窪人的驕傲,兩次奪了四塊全國比賽金牌,咱們村裏理應贈給他一麵錦旗;另外,他上次義務捐助一萬元助困基金,因為急著去省城,沒來得及領錦旗,這次一起給他送過來了!”
丁羅洋說完,大家紛紛稱讚支部書記做事周全,想得周到。
投桃報李;丁羅洋給了丁小鵬最大的麵子,這第二杯酒,丁小鵬就把帶酒的權利高高地捧給了羅洋哥。
丁羅洋不愧是支部書記,每帶著大家喝一口酒,都會講幾句熱情的話;感謝主家;感謝在座各位過去一年裏對他工作的支持;每一口酒都讓大家喝得愉快而貼心。
第二杯喝完,進入互相敬酒程序,宴席轉入熱鬧的下半場,房間裏充滿你敬我讓的吆喝聲。
興奮的丁羅洋把一直在廚房裏忙碌的丁祥貴喊了出來:“祥貴叔,菜已經夠吃了,您也來坐下喝一杯吧。”
推辭不過,丁祥貴隻好從廚房走出來,坐到酒席上。
謙虛了大半輩子的他不太會說漂亮話,敬酒時,端起杯子,隻會說:“沒啥好菜,沒啥好酒,大家使勁吃,使勁喝!”
沒想到有點喝高了的丁大褲衩子把這句話截了過去:“祥貴叔你個土老帽,啥叫沒好酒,沒好煙?你知道這五糧液酒多少錢一瓶,這中華煙多少錢一盒?沒我小鵬老弟,你能喝上這好酒,能抽上這好煙!”
丁祥貴的臉色立刻訕訕地僵在臉上了。
但他很快回過味來,嘴裏自我解嘲地說著:“也是哈,你這大侄子說得對,好酒好煙,你們先喝著,爐子上還有一個湯,我去做好,端上來。”
說完就借機溜進了廚房。
這本來是一句雖然不太令人愉快,但也無傷大雅的酒後玩笑話。
眾人都哈哈大笑著端起杯,準備響應丁大褲衩子的提議共同敬丁小鵬一杯酒。
丁大褲衩子的原話是這麽說的:“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年就比中年強,來,我們一起敬全國冠軍,不,應該是未來的世界冠軍,我們唐家窪村的後起之秀丁小鵬一杯酒,喝,誰不喝光這杯酒,就是瞧不起我,同時也是瞧不起我小鵬老弟!”
眾人紛紛端起杯,而且全部站了起來,丁小鵬也端起了酒杯;卻發現,唯獨丁羅洋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眾人都愣了,大眼瞪小眼,猜不到丁羅洋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丁羅洋板著臉,很嚴肅地說道:“這杯酒既然是敬小鵬老弟的,我丁羅洋肯定喝,但是喝之前,我要說你丁大褲衩子兩句!”
桌上瞬間安靜了。
先是村幹部們陸續坐了下來,緊跟著其他人也都坐下了;隻有丁大褲衩子還端著酒杯在那裏傻站著。
丁小鵬坐下時,故意衝丁大褲衩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坐下;但不知道丁大褲衩子是沒聽見,還是喝傻了,愣是保持原狀沒動。
客廳裏除了大家坐下時挪動椅子的聲音,其他,幾乎鴉雀無聲。
丁羅洋看大家都坐好了,才繼續說:“大褲衩子你這毛病不是一天了,嘴上就缺個把門的,整天咋咋呼呼,沒大沒小,祥貴叔是誰?是我們的叔,你能那麽說他嗎?你好大的膽子!”
隨著話音,丁羅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多少帶了怒氣:“這杯酒想喝不要緊,你去把祥貴叔請出來,真誠道歉,道完歉,我們再喝!”
屋裏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在座每個人的大腦都在快速運轉著,對丁羅洋的話做著各自不同的解讀。
有人的目光裏閃出異樣的東西,眼神變得恍惚而陌生。
丁小鵬沉默著,按理說,他作為主家,應該站出來勸和一下,讓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但他今天應該是對丁羅洋的話解讀得最複雜的人,所以,他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語言,讓自己的勸說自然而恰當。
這時候,張小飛卻突然說話了。
他酒量本來就小,此刻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他雖然全程目睹了剛才的場麵,卻一點沒當回事,搖搖晃晃地隨口說道:“什麽大不了的事啊,不就是喝杯酒嗎?端起來喝唄。”
丁羅洋立刻把目光轉向了他:“張小飛,我的話不光說大褲衩子,也包括你;小小年紀不學好,不聽你爹和你姐的話;整天吊兒郎當,不正經幹事;見了酒就跟蒼蠅見了血,一喝就醉,一醉就胡說八道,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