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您又咳血了,還是再用些藥吧。”

彩杏捧著藥碗在床前勸著麵色蒼白的女子。

江舒窈盯著黑漆漆散著苦澀味道的藥,眼中一片枯槁之色。

她接過藥卻沒有喝,而是轉頭問彩杏:“我們早就沒銀子了,李承楷應該也不會放你出去,藥是哪來的?”

彩杏聞言眼神閃爍著低下了頭,她瑟縮了一下,小聲道:“是、是我找了丁管家幫忙遞的藥。”

“丁管家?他是李承楷的左膀右臂,怎會幫你?”

彩杏低著頭不說話,江舒窈又仔細打量了彩杏,拉過她的手扯開領子,肌膚上麵淨是曖昧紅痕。

“世子妃!”彩杏驚慌失措地掙開她哭喊,“您就別管了,快喝藥吧!”

江舒窈腦中全是剛才看到的紅痕,她如五雷轟頂,失魂落魄地問:“你便是這樣為我換來的藥?”

彩杏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

破舊不堪的柴屋內一時可聞針落,隻剩下彩杏低低的啜泣聲。

江舒窈猛地拿起藥碗往嘴裏灌,一邊灌一邊還在咳血。

“世子妃……世子妃您慢些!”

彩杏連忙撲過來扶住她的背。

“放開我,讓我喝!我不治好病,怎能去找李承楷拚命呢!”

江舒窈神色瘋癲,嘴裏絮絮叨叨。

“我為他勤懇打理後院、孝敬公婆,府裏哪樣東西花的不是我的嫁妝銀子?如今他高升了,居然將我軟禁在柴房裏等死!”

她無力地捶床,一串腳步聲起,柴門被打開,一道身影打在江舒窈狼狽肮髒的臉上。

她抬頭一看,眼中頓時冒出熊熊怒火。

“陸雪儀!你還有臉戴著我的嫁妝!”

來人是個靚麗嫵媚的貴婦,頭戴著點翠南珠簪,身披雲錦綾羅衣。

陸雪儀嫌惡地皺起眉看了眼髒汙不堪的柴房,冷哼一聲。

丟下了一張薄紙。

休書?

江舒窈一怔,隨即麵露喜色。

休了好啊,她要回家,她不要和李家這群虎豹在一起了!

陸雪儀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彎起豔麗紅唇,姣好的麵容帶著無法言說的惡意。

“想回家?世子妃還不知道吧,雲廉將軍早已接到了你的死訊,恍惚中被敵軍一箭射中,如今棺槨都已抬回京城了。”

她“咯咯”笑著,紅唇越發鮮豔,似喝了血一般。

“英國公府也在前日被抄了,世子妃的爹娘和弟弟,到最後還以為是你把他們接濟太子的事賣給了三皇子,死的時候都沒有瞑目呀。”

“不可能!你在騙我!”

江舒窈聞言,怒急攻心下又吐出一口血,滿眼不可置信。

“我要見李承楷!我要親自問他!若沒有英國公府,哪有他的今日!”

陸雪儀看著她狼狽無措的樣子,又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

“你與世子又未做過真夫妻,世子才不願見你。說起來也要感謝你,若無你這蠢婦用自己的嫁妝傾囊相助,世子也拿不下三皇子的信任啊。”

三皇子?江舒窈如墜冰窖。

他們英國公府是堅定不移的忠臣,李承楷竟然拿了她的嫁妝去接觸逆謀的三皇子?

“如今太子已敗,三皇子贏了,世子一飛衝天隻是時間問題,我也會跟著封誥命,而你,將來不知道在哪個亂葬崗躺著被狗啃!”

陸雪儀勾起嘴角,對著江舒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江舒窈一顆心如墜冰窖。

她麵上閃過一絲狠戾,突然捏著一塊碎瓷片撲了過去。

“賤人!你做什麽!”

陸雪儀一聲尖叫,死命去推開她,卻發現她此刻無比大力,無論如何也推不開。

“我殺了你們!”

江舒窈流著淚一把將瓷片紮進陸雪儀的脖頸,看著那噴湧而出的鮮血又哭又笑。

“李承楷呢?我要殺了他!”

她丟下陸雪儀軟綿綿的屍首,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跑去,可惜半路便跌倒在地,劇烈咳嗽起來。

“小姐!”

一旁的彩杏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一把撲過來,隻見江舒窈滿口是血,還在不斷往外嘔出黑色血塊。

“彩杏……”

她伸出沾滿血的手抓住丫鬟的衣袖,滿眼不甘。

“我好恨……”

“若有來世,我定要叫李家生不如死!”

彩杏尖叫著,江舒窈的眼前卻漸漸黑了下去。

……

“世子妃,您沒事吧?”

江舒窈猛一睜眼,眼中的恨意嚇了丫鬟們一跳。

彩杏圓潤活潑的臉蛋出現在她麵前,江舒窈不由得一怔。

她回到了嫁給李承楷的第二年。

丈夫偏寵陸雪儀,她為了籠絡夫君的心,不得不含淚厚待妾室。

陸雪儀在府中的一應用度都要超過她。

如今陸雪儀有孕五個月,前些日子鬧著要喝白茶,李承楷便要她費盡心思去求購了上好的白毫銀針。

她好不容易花了大價錢收來貢製的茶葉,早上才送過去,下午陸雪儀便說茶葉裏摻了花紅,肚子痛。

好在胎兒無事,婆母白氏一顆心又放回了肚裏。

“大膽江氏,善妒狠毒,去祠堂跪七日悔過。”

眼下李承楷大發雷霆,白氏命人押著她去跪祠堂。

江舒窈心中回**著無盡的恨意。

上一世就是動輒跪祠堂好幾日,她才落下了寒症病根。

“兒媳並未殘害陸姨娘,為何要悔過?我要審人,找出真凶!”

老天既然讓她重活一世,她必然要遵守前世最後的誓言。

她要讓李家生不如死!

白氏聞言深深皺眉。

“審什麽?花紅是在你送給雪儀的茶葉中搜出來的,你這妒婦,實在堪為良配!”

她想到兒子成婚兩年才有第一個子嗣,還是妾室懷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看向江舒窈的目光又凶狠了幾分。

李承楷也一改往日裏風度翩翩的君子形象,指著江舒窈的鼻子罵。

“你若還想做個好妻子,最好事事以雪儀最重,若是做不到,便趁早拿著一封休書滾蛋!”

這兩年他習慣了,還以為江舒窈會同以往一樣息事寧人,默默垂淚聽話。

“好啊,反正世子寵妾滅妻不是一日兩日了,那便趁早一拍兩散吧!”

沒想到江舒窈一改往日低眉順眼的倒黴相,仰著頭便朝他露出冷笑。

“我自嫁進侯府,日日伺候公婆操持後院,府裏何事未經我手?憑什麽世子說休便休?我要和離!”

白氏皺眉看著江舒窈挺直的腰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夫妻倆拌嘴歸拌嘴,嘴上為何沒個門把?什麽休書和離的,都不許再說了!”

她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既然人都召了,便查吧,早些將此事了了,晚上你大哥回來,還有家宴,莫要耽擱。”

“花紅既是從你茶葉中搜出的,便從你的侍女審起。”

白氏被擺了一道,總要拿江舒窈的人開開刀。

“我那院子每日來往對賬的婆子管事多如牛毛,人多手雜,誰都能做手腳。”

江舒窈端起茶盞吹了一口氣,悠悠道。

“倒是花紅此物罕見,據我所知,京城裏也隻有最大的百濟堂有,不如請百濟堂掌櫃來瞧瞧,哪位下人曾去買過。”

不一會百濟堂的掌櫃便來了,他神色揣揣,為卷入這種高門秘事而擔憂不已。

“張掌櫃可記得這些人中有哪個去過你們百濟堂?”

江舒窈單刀直入,直接讓他去認人。

張掌櫃恨不能把腦子挖出來翻找,他仔細回想,終於認出了一人。

“回世子妃,小的記得此人五日前來過百濟堂。”

他指認的是管采買的於管事,眾人奇異的眼神頓時投向了江舒窈。

因操持侯府諸多事宜,隻有她常常召見於管事。

李承楷一下子站起來吼道:“還說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