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聲色地去看鍾公公,隻見他那張年輕白淨的臉依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仿佛自己說的隻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
“鍾公公這是……”
江舒窈微微蹙眉,她摸不準鍾公公的意思。
雖說以前她救了他一次,可還未來得及經營那點微薄的謝意,她就走了四年。
再回來時,鍾公公果然如前世一樣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
他踏著屍山血海爬到這個位置,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堅毅的小太監了。
“奴才並無其他意思,隻是郡主手裏沒有趁手的工具,總是借太醫的也容易驚動他人,還是自己備一副為好。”
他似有似無地說著,江舒窈感覺他還是在為自己考慮的。
她想了想,試探道:“多謝鍾公公,聽聞今日上朝時太子殿下臉色不好,敢問殿下是否有些不舒服?”
方才皇帝才說燕桁是她的半個哥哥,她這做妹妹的關心哥哥總是沒問題的。
鍾公公瞥了江舒窈一眼,依舊笑吟吟道:“殿下有些風寒,陛下得知後還特意賜了一株千年人參給殿下,郡主無需擔憂,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恐怕喝兩幅藥就好了。”
這便是把那夜的事瞞下來了。
江舒窈心中有了底,臉上的笑也帶上了三分真摯。
“多謝鍾公公,公公送我一趟勞累了,往後若有何事,公公可差人去國公府找我。”
再深重的情誼也有磨滅的一日,唯一利益是永恒的,她率先放出善意,若鍾公公搭了上來,那此人往後就值得一用了。
“郡主折煞奴才了。”
鍾公公很是謙遜,正巧到了宮門口,江舒窈給他塞了一個厚重的錢袋子,這才坐上了國公府的馬車。
淡綠和木樨在車中候著,木樨手上拿著個精致的木盒,恐怕就是鍾公公說的那副銀針。
見她倆表情焦急,江舒窈還以為是為了鍾公公的事,便笑著安慰道:“別害怕了,這針是一個認識的公公送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誰知淡綠搖了搖頭,麵色慌張地開口道:“不是的,小姐,是剛才侍衛姐姐來了,說是小少爺在賭場被抓了,賭場的人準備下午去府上要債,侍衛姐姐打聽到了,於是先過來和您稟報。”
“什麽?”江舒窈腳一蹬坐進馬車內,笑吟吟的臉也沉了下來,“是誰來報的?還說了什麽沒有?”
木樨開口道:“是風姐姐,別的沒說了。”
淡綠也接著點頭:“宮門口戒備森嚴,她是佯裝成丫鬟送東西的樣子過來和我們說的。”
江舒窈心思流轉著,凝重吩咐道:“先往大街上去,找個沒人的巷子口停下。”
她知道是昭風來報的信,這會昭風恐怕就在遠處看著這裏,等到了隱蔽處,昭風就會出現來找她了。
果然,等馬車到了長安街上,昭風瞬間便掠進了車裏。
“主子。”
“直接說,浩安他怎麽了?”
江舒窈極為嚴肅地阻止了昭風行禮浪費時間,昭風點點頭,迅速地說起事情經過來。
“小少爺昨晚回來了又偷溜了出去,我們得了您的命令去尋他時,他已在賭場賭了大半夜,債台高築,現在賭場不肯放人,府中還無人知曉這件事。”
“在哪個賭坊?欠了多少錢?”
江舒窈擰著眉頭細問。
“金祿坊的福升賭坊,欠了多少錢目前還未探清,對了主子,這賭坊背後是成安侯府。”
昭風極快的回答道,見江舒窈愁眉的樣子,於是主動問道:“主子,目前我和昭月昭華都跟著,用不用再回府帶點人手?”
江舒窈未想到成安侯府如今還開起了賭坊,她仔細思索了一下,搖頭道:“不用,你們幾個夠了,淡綠,你去馥蘭堂找董良,找到了帶他也去福升賭坊。”
葉氏不怎麽卡江浩安手中的銀錢,江浩安能被賭坊扣下,欠的賭債必定不少。
她剛回京,還未和董良碰過麵,身上也無太多銀錢,恐怕這下她這產業終於派上用場了。
恰好馬車就在長安街上,等淡綠下了車,馬車便聽從江舒窈的吩咐直奔福升賭坊。
大早上的,賭坊還在歇業,一行人進去時隻有門童打著哈欠攔下她們。
“這位客人,咱們不賭錢的人不能入內。”
他肆無忌憚地瞟了眼江舒窈。
嘖,這麽美的女人,又麵色不善地帶著婢女,恐怕又是哪家的爺們賭得昏天黑地忘了回家,這才找來了。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永明郡主!”
木樨見他目光放肆,立刻上前厲聲嗬斥。
江舒窈沒精力和這種下人計較,她直接冷聲道:“英國公府二公子江浩安被你們賭坊扣著,我是他姐姐,帶我去見你們管事。”
門童一聽到“郡主”二字,雖然不知是哪位郡主,立即就嚇得哆嗦了一下,眼下見她又報出英國公府的名號,更是瞬間恭敬了許多,斂目垂首,老老實實地讓開門前的路。
“郡主息怒,小的這就帶您去見管事。”
賭坊內烏煙瘴氣,到處都是賭紅了眼的賭鬼,江舒窈走進去,除了一些明顯心不在焉的人看到她的容貌後目光會波動一下,剩下的人都一心盯著麵前的賭桌。
門童帶著她們上了二樓,空氣裏的味道清新了不少。
“郡主稍等,小的去叫管事。”
門童點頭哈腰地一出去,木樨就趕緊用衣袖開始扇風。
“我的天,小少爺怎會來這種汙濁之地!”
一想到江舒窈這輩子養尊處優,如今為了這麽個繼弟卻要強忍著到這種地方來,她就不由得覺得委屈!
江舒窈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她自進門後就一路四處觀察,發現這賭場的排場大得很,要做起來恐怕需要耗費巨額的錢財。
還是那個疑問,成安侯府的賬她以前摸得一清二楚,怎麽短短四年,李承楷這個無能之輩就這麽有錢了?
她正想著,這時房門打開,為首的管事模樣的人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後頭幾個打手壓著一個年輕男子,一見到江舒窈就喊了出來。
“姐!救救我!”
江浩安滿麵灰塵,額頭上一個大包,顯然受了不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