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淡綠去拿了賬簿來。
江舒窈當著李老夫人和成安侯的麵翻開了賬本。
隻見前年的出項上,赫然記著一筆李承楷名下的支出。
李承楷支了二百兩銀子購了一匹妝緞。
“這個混小子,又不是什麽神仙織的布料,竟然花了這麽多銀子!”
白氏看了,不由得暗罵一聲。
她這下想清楚了,李承楷買這妝緞肯定是給了陸雪儀!
“三人手中都有妝緞,母親可不能直接把髒水潑我頭上。”
江舒窈合上賬簿,冷冷一笑。
“舒窈,你什麽意思?莫非我還能詛咒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不成?”
白氏見江舒窈話裏有話,頓時伸出長長的指甲指著她。
“你怎可這樣對婆母說話?這就是你們英國公府的教養嗎?”
這話把江舒窈聽笑了。
白氏不分青紅皂白就認定是她做的,是因為白氏害怕此事與自己的好兒子扯上聯係,於是幹脆把她扯了出來頂包。
若放在以往,此時便該要罰她跪祠堂了。
真當她是軟柿子,想捏就捏。
她看向李老太太聳了聳肩。
“母親二話不說,便認定此陰損之事是我做的,莫非我不能為自己申辯幾句嗎?方才父親也說了此事嚴重,且不說世子也是我的丈夫,便是父親與大哥,平日又未對我不好,難道我會平白無故去害他們不成?”
李老夫人迎著江舒窈的目光沒有動,她便繼續說道。
“如今不若等著世子回來,將三匹布都拿出來看看,是否少了缺了被人偷了,若是下人或是栽贓呢?母親難道沒有想到過這些情況嗎?”
她的話條理清晰,從各個方向堵得白氏無話可說。
江舒窈清冽的眸底閃著火光,重新盯向白氏。
“母親覺得我說得對嗎?”
白氏臉有些黑,她拉不下麵子,便避開了江舒窈的問話,揚聲朝外喊道。
“差個人去找找,這樣大的雨,又這麽晚了,為何世子還未回來?”
李老夫人此時才緩緩張口。
“舒窈說得在理,茲事體大,不可草率便認定了某個人,先等楷兒回來再查。”
既然李老夫人都發話了,白氏無話可說。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就凝固住了,屋外雷聲轟轟,一群人相顧無言,不一會兒,去找人的小廝便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侯爺、夫人,不好了!方才有一隊皇城司衛將世子送了回來,說是在河邊發現世子趴著,世子現在昏過去了,腿還摔斷了!”
他的話如一聲驚雷炸響在屋內,成安侯大步踢開門,屋外模糊的雨聲一下清晰了不少。
“你說什麽?世子呢?現在在何處?”
那小廝頭臉都是雨水順著發梢往下滴,卻不敢擦拭一下。
他哆哆嗦嗦地抬手指著前麵。
“世子是被抬回來的,現在放在門房。”
丫鬟婆子們開始給主子們打傘,一群人烏泱烏泱地飄去了門房。
隔了老遠,江舒窈就看見兩個小廝打著燈,那團橘色的光在黑暗的夜雨裏分外醒目。
一坨黑漆漆的影子躺在地上,一條腿不自然地向外翻折,還往外滲著雨水。
走近一看,正是李承楷。
他向來注重儀表,此刻卻披頭散發,不僅身上濕透了,頭臉還沾染了不少腥臭的水草汙泥。
好臭的味道。周圍的下人們都不禁露出了隱晦嫌惡的神色。江舒窈也後退一步,離他遠了些。
“我的楷兒!”
白氏早就撲上去哭天搶地地叫了起來。
成安侯見唯一的嫡子成了這般模樣,也哆哆嗦嗦地扶住了一旁的丫鬟。
“快將世子抬回房內,清洗幹淨。”
白氏哭歸哭,總算還保留著一絲理智,指揮著小廝們將李承楷抬回院內了。
她剛想叫人請大夫,瞧見站在一旁若無其事的江舒窈,又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眼中的怒火,語氣和緩地對她說。
“舒窈,都知曉長公主喜歡你,你能否請長公主派位太醫來為楷兒瞧瞧呢?”
成安侯府還沒有請太醫的恩典,如今若想請太醫,白氏想到的就隻有江舒窈這條路子。
“下午我才拜訪過長公主,長公主今日有事。此時恐怕不在府中。”
江舒窈如實道,她說的是真話,但白氏不一定信。
“楷兒的腿都斷了,此時不是你耍心眼子的時候!他若是落下了殘疾,便做不了官了,你們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難道你以為自己會好到哪裏去嗎?”
白氏果然不信,她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場就掐著江舒窈的脖子逼她去公主府。
有求於人還這般態度,江舒窈幹脆抱臂在一旁站著。
李承楷的死活與她何幹?她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悠悠道。
“母親此言差矣,我明明還可以和離。”
“夠了,都住口!”
成安侯見了嫡子的慘狀悲痛欲絕,還要將這倆鬥法的婆媳分開。
他指了指小廝。
“你去拿了我的名帖找榮國公,看在父親的份上,他們應該會幫忙的。”
渝石院裏。
李承楷已經清醒了過來,正躺在自己院內的**,被灌下了兩大碗參湯,麵色慘白,冷汗涔涔往下。
他的腿先前還有些痛楚,現在卻已經完全沒知覺了。
難道就這般廢了嗎?李承楷白著臉愣愣地盯著床頂。
白氏見他這樣,淚眼漣漣地坐在床榻旁抹淚。
李老夫人與成安侯也坐在桌旁沉默。
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江舒窈先開了口。
“世子不是好好的在翰林院當職嗎,身邊跟著的下人們呢?如何會在河裏斷了腿?”
她這一說也提醒了白氏,李承楷當職,身邊往往跟著兩人,況且出了翰林院就是做馬車到家,到底是如何在路上被人害的?
“下人們都是吃幹飯的?連一個主子也護不住,都拉去打了半死再發賣了!”
白氏也一邊用帕子拭淚,一邊恨恨叫喊。
今日跟著李承楷的兩個小廝聞言兩股戰戰,立刻跪了下來拚命磕頭。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是世子自己離……”
“你們閉嘴!”
李承楷麵無血色地含著參片,喝止了小廝們繼續求饒。
“母親饒過他們吧,都是我用得久的人,今日全賴我自己不小心。”
他要如何說呢?難道說自己逃了翰林院的差,丟下小廝獨自一人偷偷去見了外室?然後在回來的路上遭了黑手,連人也沒看清就被打了一頓,扔進了河裏。
此話他自己都知道是萬萬說不得的。若成安侯聽了,當場就能再把他的另一條腿打斷。
他隻好避而不談,氣若遊絲地轉移話頭。
“我的腿好痛。太醫還未來嗎?”
話音剛落,小廝便帶著從榮國公府求來的太醫跨進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