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前廳大門,屏風後麵就飛過來一個黑影,早有準備的風華雪月趕緊擋在江舒窈身前。
饒是江舒窈心有提防,也被嚇了一大跳。
“舒窈!”
李承楷啞著嗓子高聲喊了一句,被昭華和趙雪抬起手臂攔著,死死盯著自己眼前如明珠生暈般柔美的女子。
江舒窈這幾日煩惱全無,吃好睡好,整個人氣色好得不像話,又剛承受過燕桁的疼愛,此時粉腮賽桃,烏發如雲,站在他身前像一尊氣度華貴的神女雕像,襯得李承楷簡直像是街上討飯的乞丐。
江舒窈看清身前的李承楷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她知道李承楷被燕桁割了嘴皮後一直戴著麵罩,但沒想到他整個人居然如此頹唐,發冠歪歪扭扭的,頭發散了好幾縷,身上的衣服也是半舊不新,皺皺巴巴地散發著酒氣,臉上還有些滲血的傷痕,也不知是怎麽弄的。
她心底劃過一絲冷意,冷漠笑道:“成安侯,希望你能明白一點,我們已經和離快五年了,以前我們就沒有情誼,現在更不會有,況且我如今已被陛下賜婚,即將嫁給太子殿下,你此時一口一個名字地叫我,是不是嫌我死得還不夠快?”
她故意放重了話語,李承楷此時頭腦本就不清醒,果然慌了神。
“不是的,舒窈……不,太子妃殿下。”
他慌忙解釋,想要靠近江舒窈,又被死死攔住。
“你們幹什麽?快放開我,讓我同太子妃說話!”
見他狀似癲狂,江舒窈皺眉嗬斥:“成安侯,請你自重!你與我這樣麵對麵站著,說什麽都能聽清,就這樣還不夠嗎?”
李承楷一激動,身上濃重的酒味又傳了過來,她往後退了兩步,麵露嫌惡:“你這樣的儀態,真的很失禮!”
李承楷聞言麵露哀戚。
“太子妃,你……你怎麽能這樣嫌棄我呢,我們分明那麽好……”
他喃喃自語著,眼底又閃過一絲瘋狂:“不對,不該是這樣的,我們分明沒有和離,你全力支持我與三皇子,燕桁都死了,為何還會娶你,不對!不對!”
他念著念著,神色就瘋狂了起來,昭華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攥住他的胳膊,厲聲嗬斥:“老實點!”
李承楷恍若未聞,抬頭看著眸子黝黑,深靜如潭水的江舒窈,又哭又笑。
“我分明官至一品了,為何會成了這樣?”
掙紮中,他臉上的麵罩鬆動掉落,露出了兩片長滿血痂的嘴唇。
沒了嘴唇,他的牙齒就那樣暴露在外麵,顯得十分怪異嚇人。
江舒窈下意識皺眉,這一舉動刺激了李承楷,他哀嚎一聲,瘋狂喊道:“江舒窈!我知道你回來了!你在成安侯府時暈倒過後突然變了性子,你回來了,對不對!”
他淒厲的叫聲讓人心驚,江舒窈鎮定自若的表情下,暗自攥緊了手心。
李承楷,果然也有了前世的記憶!
可惜他恢複得太晚了,這一世,早已有了定局!
況且前一世,到最後坐上王位的還是燕桁!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重新看著麵前瘋魔的李承楷,冷聲道:“那又如何?”
像是一塊冰落入了沸騰的水裏,前廳裏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什麽?”
李承楷停下了發瘋,愣愣地看著她。
江舒窈莞爾一笑:“我說,我回來了,那又如何?”
她仰起下巴,光潔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一種令人膽寒的神情。
“柴房真的很冷,我不想再睡了,所以我改了想法,難道不行嗎?”
李承楷似乎沒想到她居然這麽光明正大地承認了,他臉上閃過狂喜的神色,聽了她的話又焦急解釋。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全都是陸雪儀,全都是她那個毒婦!我不知情!”
他掙紮著想衝過來抱住江舒窈,昭雪一腳踢在他的膝蓋窩上,把他踢得跪在了地上。
“不是我!我錯了,舒窈。”
李承楷跪倒在地後,似乎再也沒力氣起身,於是跪著痛哭起來。
“我不該寵她,我馬上把她休了,不對,把她埋進窯子裏,讓她為你贖罪!”
江舒窈輕蔑地笑了笑:“可以。”
李承楷隻顧痛哭流涕,沒看見她的神情,還以為她終於讓步,於是再接再厲:“不止賣窯子,我要給她下藥,讓她做最低賤的妓子。”
他重新抬頭,眼裏迸發出精光:“可以原諒我了嗎?我想和你重新再來,我們一起努力,我會為你掙誥命,府中你的院子我一直留著,沒有動過。”
江舒窈隻想吐。
她側過臉翻了個白眼,想到心裏的計劃,又重新微笑著看向李承楷:“我記得當初白氏欺辱我良多,還有老太太,我膝蓋上跪祠堂跪出來的傷,到現在每逢雨天還是會痛。”
她沒有對李承楷的話作出任何承諾,李承楷卻腦子不清醒,以為她答應了自己。
他神色亢奮,似乎終於抓到了希望之光的尾巴,於是五指朝天,斬釘截鐵道:“傷過你的,我一定一一解決,舒窈,你等我!”
江舒窈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馬上我父兄就要回來了,若是為我的清譽著想,成安侯還是請回吧。”
李承楷陷在自己的幻想裏,輕飄飄地笑著點頭:“那我走了,你保重,等著我。”
“侯爺慢走。”
江舒窈嘴角噙著冰冷的笑意。
“我等你。”
等你和整個成安侯府的死期!
李承楷一走,江舒窈臉色一變,立刻冷聲吩咐:“把整個前廳好好打掃一遍,通風透氣。”
她快步往院內走去,剛走到院內,燕桁就“唰”地從天而降,麵色不虞地落在她麵前。
江舒窈被迫停住腳步,吸了吸鼻子。
眼底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淚霧。
方才她被前世那股情緒影響,一時忘了燕桁在暗處看著。
這下,恐怕她最大的秘密要被燕桁知曉了。
想到這裏,江舒窈硬著頭皮抬眸朝燕桁看去。
“殿下都聽到了吧,有什麽要問的嗎?”
她嗓音哽咽。
淡綠早就遣走了院內的婢女們,現在偌大的院子隻剩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