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秦離沉沉地看著她,突然笑了出來。
他放肆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燕姝不明所以,惱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
“小聲些!會被聽見的!”
雖然她已經提前遣散了下人,但保不準隔牆有耳呢。
秦離親了親她的手心,把她摟緊。
“走,找個時間,我帶你去外麵瞧瞧。”
燕姝不以為意,她裝作生病臥床,閉門不見客,實際上偷偷跟著秦離溜出了京城。
她雖然貴為長公主,可除了每年一次的行宮避暑和狩獵,倒還沒有去過除了京城的其他地方。
秦離帶著她去了臨近京城的冀州。
“閣主,您吩咐的東西都備好了。”
當著她驚訝的眼神,秦離從下人手中接過厚厚一疊銀票,又帶著燕姝住進了一處隱蔽而奢華的樓宇。
“你不是江湖中人嗎?”
燕姝看著他的眼神有幾分懷疑。
在她心中,江湖人士成日就是打打殺殺,刀口舔血,哪裏會有這麽多銀子,住這種比起她的公主府也不遑多讓的豪宅。
秦離輕笑一聲。
“江湖人士難道就要風餐露宿麽?”
他把燕姝剝光了扔進熱氣騰騰的溫泉池子,欺身壓了上去。
情到濃時,秦離在燕姝耳邊低聲道:“寶貝,我可是摘星閣的閣主,即便是養十個你也是綽綽有餘。”
燕姝回到公主府後連夜差人打聽,這才知道自己有多孤陋寡聞。
摘星閣——江湖第一大暗殺勢力,排名前十的殺手有七個都在其中,每一單都價值千金,閣主手中掌握的財富更是無法估量。
看著手中碧瑩瑩的玉佩,燕姝煩悶地歎了口氣。
原先以為是個窮小子,好不容易想了個借口想斷幹淨,卻又出了這一出。
這下還能有什麽借口?
她煩惱了幾日,秦離原本隔幾日就要來見她,現在卻有一個月都不見蹤影。
難道終於膩了?
燕姝鬆了一口氣,忽略掉自己心底淡淡的失落。
這樣也好,省得她再費心思去推拒他了。
又到了她例行進宮請安的日子,原本隻是走個過場便離開,誰知今日,惠武帝卻突然問她有沒有中意的兒郎。
燕姝心中一跳,隨即莞爾一笑:“兒臣一介女流,自然是聽父皇的,怎敢自己隨意有想法呢?”
看著惠武帝滿意的眼神,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二十多歲,在世人看來,已經是個老姑娘了。
惠武帝多年不曾管她,如今過問她的婚事,肯定沒好事。
不久後,北涼進犯的消息便傳滿了大街小巷。
燕姝不再宴客,對那些送上門的請柬也全都拒之門外。
她心底有個不好的猜想,想找皇兄聊聊,卻恰逢皇兄的心上人出了事,無暇顧及其他。
秦離也像真的走了,除了那塊玉佩和午夜時她偶爾會做的夢,什麽也沒留下。
燕姝覺得整個公主府變成了一個大魚缸,自己則是裏麵的一條美人魚。
美麗而孤寂。
後來朝堂上開始爭吵,她才知道,原來惠武帝真的想讓自己去和親。
好友永明郡主得知此事後急匆匆地趕來陪她,她卻強顏歡笑,反過來安慰她,一切都好,會有解決辦法的。
其實沒有,她心底恐慌至極。
等到北涼使者進京,在宴會上說出求娶她的那句話時,燕姝知道,自己的這一生恐怕就這樣完了。
在那一瞬間,她腦海裏什麽也沒想,浮現的居然是秦離的麵孔。
他初次的目光迷離,再見時的戲謔,後來的深情……
她頓時覺得被宴會中無形的氣息扼住了咽喉,含著淚跑了出去。
一路到了荷花池。
初夏的池子裏還都是些青黃不接的枯枝敗葉,燕姝想起來小時候自己受了委屈,也經常會默默躲在這裏哭泣。
有一日,有個小男孩在這裏撞到她哭,還給了她一顆糖果。
回憶到這裏,她的動作突然凝固了。
秦離的臉龐和那個男孩的重疊在了一起。
是他?可是怎麽會……
她正驚疑不定地猜想著,身後便伸過來一隻大手,把她拖進了樹叢裏。
隨即是鋪天蓋地的熱吻,瞬間將她拆骨入腹。
“我好想你……”
秦離歎慰一聲。
燕姝的淚霎時就落了下來。
“你別再碰我了,剛才父皇在大殿上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我送給北涼和親了!”
她從濃厚的氛圍中掙脫出來,嗓音裏帶上了悲哀的哭腔。
“秦離,放過我吧,我馬上就要變成別人的妻子了。”
她以為秦離這次該離開了。
沒想到秦離那雙鷹一般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緊緊攥住了她。
“不會的,你不會離開的。”
他的眼神從未那樣真摯過。
“我會帶你離開。”
“公主殿下,你願不願意和我走?”
秦離問了最初相遇時的那句話。
燕姝抖著唇瓣,雙眼含淚,半晌搖了搖頭。
“我不走。”
她是金尊玉貴的公主,錦衣玉食地過了這一生,若她一走了之,北涼必將撕毀盟約,屆時,戰火四起,百姓將流離失所。
她不願意看到這種場景。
沒想到秦離還是笑了。
他似乎永遠都那樣運籌帷幄,不動聲色地謀劃著一切。
“拋去所有的雜念,隻看自己的心,公主殿下,你願意跟我走嗎。”
到了和親的那一天,燕姝如喪考妣。
隊伍走出城時,她已經連悲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這麽一路到北涼,嫁給一個野心勃勃的陌生男人,也許要冒著生命危險生幾個孩子,最後死在離故土千萬裏的異鄉。
自古以來,和親公主無一不是這樣的結局。
可秦離帶著摘星閣的殺手們來了,踏著血與劍光,踏著北涼人的屍首,帶她飛出了這片牢籠。
最後朝著已經成為新帝的兄長和成為皇後的好友一拜時,燕姝心中百感萬千。
昔日深宮中受盡欺淩的兄妹倆,竟然走出了這樣的兩種人生。
她就這樣跟著秦離走了。
拋棄了尊貴的長公主身份,拋棄了京城這座裝滿她前半段人生的城池,邁向了一段全新的人生道路。
“閣主夫人,此生幸甚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