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提醒著似乎陷入某種魔障的太子殿下。

燕桁被她的聲音警醒,眸子裏殘忍的興奮如水般褪了下去,又露出了屬於儲君那清醒克製的一麵。

“哈哈,我與世子妃倒是有些一見如故了。”

他撫了拊掌,心情大好,江舒窈趁機一鼓作氣道。

“多謝殿下賞識,今日時機不好,來日若有機會,妾身也想與殿下再把盞一敘。”

這句話很大膽、很僭越、很不“婦道”。

但燕桁很喜歡。

他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世子妃真是個妙人,孤記住了。”

李福、李旺是跟在燕桁身邊伺候的老人了,此時跟著走在馬車旁邊麵麵相覷。

這成安侯世子妃有什麽魔力不成,太子日日陰沉不定,上一秒笑著,下一秒就能把人拉去砍頭。

此時卻罕見地一路大笑著,若讓府中那些下人見了,保準恨不得把江舒窈綁了回去,讓太子日日瞧著她笑。

梁府恢宏的大門近在咫尺。

“殿下、世子妃,太傅府到了。”

內侍在外通報,燕桁也不拖泥帶水,直接一掀衣袍,大刀闊斧地自己跳下了馬車。

梁太傅和梁季青得了消息,早就在大門前候著了。

隻見太子嘴角掛著一抹微笑,似乎心情大好。

見他下了馬車,梁太傅正準備迎上去,卻見燕桁又回過身向車內伸出一隻手。

而後一隻瑩白如玉的纖纖玉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梁太傅身後的梁季青看著那皓腕上的羊脂白玉獅紅豆手串,眼瞳不著痕跡地收縮了一下。

太子竟然帶了個女人?

梁太傅大驚,他麵上不顯,隻靜靜瞧著車裏下來一位身穿藕粉百皺裙的妙齡佳人。

隻是……這佳人怎麽梳著婦人發髻呢?

梁太傅還沉浸在震驚中,身後的梁季青先一步上前行禮。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成安侯世子妃。”

這女人是成安侯世子妃?

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長公主的至交好友?

梁太傅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到底是三朝元老了,他依舊一派平靜地躬身行禮。

“見過梁太傅、梁祭酒,今日路上遇到暴民攔路,幸得太子殿下相救,乘儲君駕輦而來,實在是妾身僭越了。”

江舒窈知曉眼前梁家人的心裏估計都翻天了,她暗自歎了口氣,又看到路口緩緩駛來的侯府車駕。

李清妍也跟來了。

“因著今日妾身與二妹妹也要來府上做客,太子殿下仁慈,捎帶了我們一程。”

“是,孤今日心情好,大發慈悲讓世子妃坐了回孤的馬車,記得回去感恩戴德。”

燕桁似笑非笑地胡扯了一句,很符合他一如既往的瘋子人設。

這般解釋應該沒問題了吧。

江舒窈看不出梁太傅和梁季青的心思,可事實就是這麽荒誕離奇又真實地發生了,除了燕桁心情好,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緣由。

“原來如此,世子妃受驚了,今日母親還同我說起您要來府上一事,方才我在門後也看到了母親的婢女在等候,這就讓她們引您與李二小姐去花廳。”

梁太傅與江舒窈不熟,品級又太高,還是梁季青主動開口緩解了門前的尷尬。

待李清妍再次和江舒窈匯合,空氣中多了幾分尷尬的安靜。

梁府的婢女訓練有素,帶著她們在園中走著,一句也不多說。

過了半晌,李清妍終於斟酌著開了口。

“大嫂,你怎麽會和太子同乘一輛馬車?”

不問還好,一問,江舒窈內心的無名火就壓不住了,她忍著怒氣反問。

“若不是太子殿下,今日我就要被暴民拖下車侮辱欺淩了,你的馬車沒事,既然能遠遠地躲到一邊,為何不遣了下人去報官,而非靜靜停在那看戲!”

李清妍沒想到她當著梁家人的麵就敢追究起來,她麵上閃過一絲驚慌,隨即低下了皓首。

“對不起……大嫂,我一時嚇壞了,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反應過來。”

江舒窈冷眼瞧著她裝模作樣,並不想再多說些什麽。

總之自己馬上就要同李家一刀兩斷了,什麽牛鬼蛇神都舞不到自己頭上來。

不過李清妍的小心思都寫在臉上,若今日她敢趁著自己帶她來梁府做些下作的事……

江舒窈垂了眉眼,今日她帶了擅長使毒和隱匿的昭月昭雪。

隻要李清妍露出什麽端倪,她都有法子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兩人很快來到了梁夫人待客的花廳,

“梁夫人,許久未見,您的氣色比起上次又好了許多,可見兒女都是讓您享福的啊。”

江舒窈熟絡地上去同梁夫人寒暄,梁澤香和梁澤蘭都在,另有一名粉衣嬌女,不知是不是二房的子女。

“借世子妃吉言,世子妃救了澤蘭,便是我們全家的恩人,托您的福,澤蘭如今已大好了,澤蘭快來給世子妃磕頭。”

梁夫人依舊很清瘦,但是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家事清淨、內心透亮之人。

梁澤蘭雖體弱,性子卻不扭怩,雖然江舒窈一力搖頭擺手,她卻大大方方地朝江舒窈磕了三個頭。

“澤蘭謝世子妃當時舍身相救。”

江舒窈早就聽說梁澤蘭是梁家最跳脫直率的孩子,果然她剛磕完頭起身,立刻就看向江舒窈身後的李清妍問道。

“這位是……世子妃的一等侍女嗎?”

“澤蘭!”

梁夫人沒來得及堵住她的嘴,隻好嗔怪地喊了她一句。

江舒窈了然地笑了,李清妍穿著打扮不寒磣,況且她要來做客,梁家女眷一定知道。

無非是梁澤蘭不喜歡她滿臉心機的樣子,所以故意出口讓她難堪。

她沒有出口解釋,李清妍不是有心眼嗎,讓她自己化解吧。

李清妍果然漲得小臉發粉。

正巧梁家五郎梁石秋聽到消息跑了過來,一進門就看見她粉麵含淚,如同出水芙蓉般動人。

“梁澤蘭,你眼睛把看書看壞了?連李二小姐都認不出來。”

他頓時義憤填膺,向著梁澤蘭嚷嚷道。

梁家小輩往常這樣打鬧慣了,梁夫人並未製止他們,梁澤蘭也不甘示弱。

她正要回懟,廳外卻傳來一聲清越嗬斥。

“澤蘭,石秋,你們便是這樣待客的?”

梁季青如一陣明月清風般走了進來,李清妍的眼睛霎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