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心機,深邃如海,表麵卻覆著一層淡雅如菊的偽裝,不爭不奪,仿佛世間紛擾皆與她無關。
然而,在這寧靜之下,是她對人心與局勢的精準操控,無數人與事皆悄然落入她那看似無垠的棋局之中。
這份深沉,薑梨早已親身體會,那份震撼至今仍回響心間。
但薑梨,她不願重蹈覆轍,踏入那條鋪滿妥協與犧牲的老路。
皇後的不喜,不過是風中細沙,試圖迷亂她的方向,讓她遠離顧羨之,可憑什麽呢?
總不能因為皇後不喜歡她靠近顧羨之,她就要一味地委屈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選擇啊!
“風雨欲來,我何懼之有?”薑梨眉宇間凝聚起一抹堅決,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未來的迷霧,直視那未知的挑戰,“我還有什麽可怕的?就算再見一次皇後,於我而言,也沒什麽的。”
又不是第一次見。
她的聲音雖輕,卻字字鏗鏘,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顧祁雍聞言,眸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薑梨擁有著比常人更為堅韌的意誌與不屈的靈魂。
“好,既然你決心已定,那便同本王走吧,本王帶你去見顧羨之。”顧祁雍當然是樂意的。
原本皇後是想要他來坑害薑梨,可他又不是聽話的人,給皇後添堵,他還是很高興的。
薑梨點頭,沒有拒絕。
她深知,這趟尋人之路,或許比想象中更加崎嶇坎坷,而她,已別無選擇。
顧羨之在等她,她不能不管顧羨之。
青瓷如影隨形,寸步不離地伴在薑梨身側,她的眼眸中閃爍著敏銳的警覺,仿佛每一寸空氣都逃不過她的細察,生怕顧祁雍有絲毫舉動會傷及薑梨分毫。
臨別之際,薑梨輕啟朱唇,對周娥與徐昌細細叮嚀數語,言語間流露出不舍與信任。
隨後,她輕手輕腳地又添置了一壇醇厚的葡萄酒於行囊之中,那酒液在壇中輕輕搖曳,似是對即將踏上旅程的祝福。
回想起先前那壇被顧祁雍不慎糟蹋的佳釀,薑梨心中雖有惋惜,卻也未失風度,沒有找顧祁雍麻煩。
她新準備的這一壇,那也是給顧羨之的,這麽好的葡萄酒,總要給顧羨之嚐嚐的。
顧祁雍見狀,心中不禁生出幾分貪念,欲再取幾壇以作彌補。
然而,薑梨的一瞥,眸光中蘊含著不言而喻的堅決與淡淡責備,如同春日裏的一縷清風,溫柔卻不容抗拒,瞬間讓他打消了念頭。
“你已然讓我們的葡萄與美酒蒙受了不小的損失,”薑梨提醒道,“我未向你追究,已是寬宏大量了,可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顧祁雍輕歎一聲,自袖中緩緩抽出一張銀光閃閃的銀票,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卻又不失風度,道:“罷了罷了,本王今日便破費一回,這銀子,本王來補,十倍?百倍?隨你挑,隻求個清淨。”
薑梨目光輕輕掠過那銀票,嘴角勾起一抹淡然而不失深意的微笑,毫不遲疑地接過,轉手遞給了身旁的周娥,隨即目光轉回,對顧祁雍輕聲道:“殿下此言差矣,此乃殿下分內之事,何來‘應該’二字?不過,殿下如此慷慨,小女子自當領情。”
顧祁雍聞言,眉頭微挑,似是不解又似是幾分自嘲:“哦?分內之事?本王倒要聽聽這其中的道理了。”
薑梨笑意更甚,說道:“殿下自行闖入民宅,還破壞了我們已經打包好的葡萄和葡萄酒,這不是明搶嗎?所以,你說這銀子你該不該賠?”
顧祁雍一臉無語:“行行行,給了給了,不夠本王還可以再給一點。”
顧祁雍覺得薑梨這一算起賬來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不怪你是商人出身,一身銅臭味!顧羨之怎麽就喜歡這樣的一個人?”顧祁雍又覺得不能理解了。
虧他之前還覺得薑梨有風骨,有傲骨,現在看來,在銀子麵前都不值一提了。
薑梨根本不介意,她微微欠身,笑問:“那麽,慷慨解囊的七殿下,現在可以出發了嗎?”
顧祁雍望著薑梨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心中莫名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最終隻能無奈搖頭,苦笑一聲:“罷了,罷了,走吧走吧,出發了。”
顧祁雍不情不願地出發了。
薑梨還是坐了來的時候的馬車,薑家的馬車,隻不過,馬車是跟著顧祁雍的車隊一起出發的。
回程的路上,薑梨心情一直很沉重。
歸途之中,薑梨的心境仿佛被一層厚重的陰霾所籠罩,沉甸甸的,難以釋懷。
馬車轆轆而行,車內,她的麵容漸漸失去了先前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鬱與憂慮。
在顧祁雍麵前刻意維係的那份冷靜與從容,一旦回歸至獨處的空間,便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唯有內心翻湧的不安與自責。
她甚至於有些後悔,早上顧羨之失約的時候,她就應該去追問到底的。她竟然覺得後麵再聽顧羨之解釋也可以,可若是顧羨之遇到危險了呢?若是顧羨之需要她呢?
她……怎麽能不管顧羨之?
她其實根本就不信顧祁雍。
抵達城中之時,薑梨悄然掀開了馬車窗帷的一角,細長的縫隙間,外界的景致如畫卷般緩緩鋪展於她眼前。
她目光流轉,似在尋覓著何物,又似在默默品味這片刻的寧靜與喧囂交織。
行進間,薑梨忽地輕聲吩咐,令車隊緩緩停下。
這一舉動,在周遭的喧囂中顯得格外突兀,也引來了顧祁雍的不悅。
他眉頭微蹙,步履匆匆地行至馬車旁,隔著半開的車門,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你又怎麽了?”
薑梨聞言,輕輕推開車門,身姿輕盈而出,目光堅定地望著顧祁雍,解釋道:“前方那家玉器鋪,我去取個東西,片刻即回。”
顧祁雍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隻見一家古樸的玉器鋪靜立於街角,門麵雖不顯山露水,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真是麻煩!”顧祁雍心中雖然疑惑,卻還是擺了擺手,放薑梨和青瓷下去。
然後,薑梨和青瓷進了玉器鋪,就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