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發射的信號彈,並未成為段義的救命稻草,反而挽救了敵人的性命。這戲劇性的轉變,倒也不知該如何分辨。
不過他現下自然不會去計較這些,冷冷瞧著杜奎被方福背起,漸漸沒入越來越凝重的夜色中。
“段義躲到哪裏去了?”那秋長老臉色難看到了極致,顯然不欲善罷甘休。
王山尚未答話,武六奇便冷聲道,“就在前麵,你敢追去麽?”
秋長老被劉老嘲諷一番便也罷了,如今又被一個後生小輩出言不遜,怒火騰騰而上,吼道,“小畜生,膽敢與老夫如此說話!”
話音未落,身軀一動,便欲擒住武六奇。
“哼,秋長發,此處也容得你放肆麽!”便在此時,那名一直未曾開口的老者怒叱道。
秋長老,秋長發渾身一震,如遭電擊。雖然怒火焚身,但終究是不敢再動,隻能忍氣吞聲。
那老者見狀,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道,“小輩們的爭鬥,那是他們的是,你不依不饒成什麽樣子!哼,這場秋獵又非是小孩過家家,如若怕受傷怕死,還是早早退出為好!”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根本無人敢反駁。即便是秋長發臉色鐵青,亦無言以對。看來,這老者的身份,想必是極高了。
那老者三言兩語鎮住秋長發,這才望向王武二人,道,“武六奇,看你傷的挺重,要不要退出?”
“我……”武六奇方才吐出一字,王山便勸道,“武大哥,你傷得很重,我看要不就退出吧。”
武六奇斷然道,“這怎麽行,你忘了我們的目的了麽?”
“可是……”王山明顯有些猶豫。
武六奇朗聲道,“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山弟無須再言。”
“哎。”王山輕歎一聲,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那老者頗為讚賞武六奇的硬氣,叫好道,“有骨氣!那麽,你們好自為之!”
一言未絕,那老者騰身而起,背後生出一道淡淡的羽翅,朝遠方急速掠去。原來他已然是五重天高手,怪不得即便是秋長發這等桀驁之人亦不敢造次。而他既已離去,其餘人自然沒有留下的道理,紛紛掠走。
劉老最後一個動身,朝王武二人微微一笑,道,“你們兩個運氣不錯,如不是段公子,躺在地上的便是你們。好了,老頭去了,記得替我向段公子問好。”
話音未落,人早已消失在不見。
四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半晌王武二人才反應過來。二人想起劉老的話,亦是大感僥幸。
如不是段義及時出現,而魄刀門二人又不知死活想要趁機殺人,他二人必定敵不過。即便是不死,亦是重傷。
“武大哥,我們怎麽辦?”王山道。
武六奇道,“段公子救我等性命,咱們無以為報,當然隻有助他一臂之力。”
王山沉聲道,“我看他是個冷傲的人,未必會接受咱們的幫助。”
武六奇卻是一愣,良久才道,“你說的不錯。更何況,憑咱們現下的情況,又有什麽資格幫段公子。不過知恩圖報,咱們如果連道謝也欠奉,枉自為人!”
王山道,“不錯,咱們這就追上去。”
於是乎,二人發足狂奔,朝段義一行人消失之處追了過去。
再說段義三人離去之後,
找個了古木茂密的避風處,準備宿營。在避風處點起一堆篝火,即可驅除涼颼颼的夜風,亦可嚇退尋常妖獸。其實他們這一天中,除了那頭不開眼的猛虎,還未遇到任何妖獸。想來也是,外圍妖獸實力低微,這許多修為高強的修煉者殺進來,它們躲著還來不及,又怎會不開眼出來送死。
坐在篝火旁,古霏霜一雙妙目從未離開過段義,閃閃發亮,掩飾不住的火熱。自從她認識段義以來,後者便一直是英雄無敵的形象。今日又將一名三天二境高手打得半死,崇拜之情可想而知。
她甚至不禁想,段義或許真的有辦法替她解除婚約。雖然她此前也不曾懷疑段義的信心,但畢竟侯衝的實力太強大,侯家又權勢滔天,幾乎是不可能辦到。唯至此時,她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哼,這個臭段義明明知道人家的心意,偏偏……偏偏不冷不熱,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嘛!”她旋即又很是幽怨,暗想,“現在又多出個李堇兒,我……我……”
一時間她思潮起伏,心亂如麻。
段義自然無法窺破她這些女兒家的心思,一麵服下丹藥療傷回氣,一邊回味著方才的戰鬥。方才不過是以貪狼物象破了杜奎的刀法,威力便如此強橫。如果以銀弓施展貪狼箭,又當有如何強大的威力?
他有些不敢想象,想必能夠一舉擊殺杜奎。
“嘿,主人,現在明白我小銀誠實可靠,沒有吹牛了吧。”小銀嘿嘿笑道,“不過,年輕人可不能驕傲。你現下不過剛剛練會,離大成還遠得很,切記戒驕戒躁,潛心修煉。”
段義沒好氣道,“這些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小銀老臉一紅,倒也不好意思再自吹自擂。
便在此時,段義散發開去的六識忽的捕捉到了異樣的波動。他倏地站將起來,目光如冷電劃破夜空,投入遠方的黑暗中,道,“出來吧。”
這一聲並不如何響亮,卻傳得極遠,刹那間傳遍整個樹林。隻不過黑暗中靜悄悄一片,根本沒有任何異動。
古霏霜道,“有人麽,我怎麽沒發現?”
李堇兒卻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過了好半晌,忽的前方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隻聽有人朗聲道,“段公子好本事。我兄弟二人尚在三裏之外,便被你發現,真是慚愧。”
話音未絕,隻見前方出現兩人,正是王山與武六奇。原來他二人一路疾掠,追尋段義的足跡來到此處,想不到尚在數裏之外便被段義發現,心中如何能不驚駭。
“咦?是你們!”古霏霜頗為詫異道,“想不到你們還未退出。”方才武六奇重傷她可是瞧得清楚,本以為他會退出療傷,想不到他竟如此硬氣。
武六奇走到三人跟前,淡淡一笑,道,“說來慚愧,我兄弟二人還有些未了之事,無法就此退出。”
武六奇固然談吐自如,王山卻是見識過段義的手段,心中極是畏懼。他眼見不敢直視段義,隻是嘿嘿幹笑,道,“二公主,段公子,嘿,姑娘。”
“你是壞人麽?”想不到李堇兒突然冒出一句,頓時令王山愣在當場,臉上好不自然。其餘人亦是一愣,旋即爆出一團哄笑。
那日王山企圖非禮李堇兒,自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可今日他甘願為兄弟赴死,大義凜然,又稱得上好人。如此判若兩人的行徑,實在不知該如何區分。
小銀嘿嘿笑道,“想不到,智慧通天的我也差點被這小子騙了。嘿,我掐指一算,這小子定然是故意裝作紈絝子弟,實則所為不小。”
段義氣惱,這種事情一看便知,哪還需得“掐指一算”。不過他並不太喜歡王山這種人,立時冷冷道,“你們有什麽話,便直說吧。”
“啊!武大哥你……”王山忽的如觸電一般跳將起來,驚怒的等著武六奇,又見後者連連向他遞眼色,又作恍然大悟,瞬時換起一張笑臉,誠懇道,“在下和武大哥是來感謝段公子的救命大恩。”
二人朝段義鞠了一躬,這才正色道,“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段義見他二人頗為誠懇,神色稍緩,淡然道,“我並非是為了救你們,而是魄刀門的人自己找死!”
如若不是魄刀門想要趁人之危,斬殺自己,他還真的不見得會管這閑事。說到底,他對王山並無好感。
二人相視一眼,顯然亦是明白段義心中所想。
隻聽武六奇輕歎一聲,道,“看來段公子對山弟還是深有成見。”
小銀冷哼道,“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當然有成見了!哼,我主人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騙他。”
小銀是說的不錯,段義最容不得受人欺騙。好在王山並無大惡,也並非是要騙他,倒也並不很惱怒,道,“成見說不上。隻是,我不喜心機太深之人。”
古霏霜插口道,“王山,好小子,你差點連本姑娘也騙了。到底怎麽回事,還不如實招來?”
“哎。”王山忽的長歎一聲,頗有些頹然的望著段義,道,“我們可以坐下來麽?”在得到段義的首肯之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再無輕鬆之色,轉而苦惱道,“你們當真以為,我王山喜歡戴著這幅麵具生活麽?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如我不是這般渾渾噩噩的過活,焉有命活到今日。”
段義等人皆是一驚,想不到他竟然說出這等話來。古霏霜更是眉頭一皺,道,“王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了。”
王山苦笑一聲,朝武六奇望去。後者亦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二公主年幼,自然不知這其中的凶險。似我們這等落魄之家,如不避藏鋒芒,如何能在王都中存活下去?可即便是如此,我們的日子也不見能夠安寧。”
“你……你什麽意思!”古霏霜臉色大變,慘然無色。
“咦。”小銀卻是被勾起了興趣,道,“主人,似乎有內幕的樣子,千萬不可錯過了。”
段義亦是心中暗凜,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卻又不能完全釋惑。
這時,又聽王山道,“二公主莫要動怒,有些事或許並非你想象的那樣。”說著他將目光投向段義,道,“段公子或許不知道,我與武大哥的家族從前在箭神在位時,顯赫一時。其實何止我們兩家,好些個新興家族亦在那時崛起。我們這些家族從前不過是尋常百姓,承蒙箭神看得上,與他老人家一起打天下,建立十日國。”
王山頓了頓,瞥了古霏霜一眼,這才道,“可自從當今王上繼位之後,我們幾大家族一落千丈,轉而侯家、蒙氏這些原本的老貴族重新崛起。我們幾大家族一直被打壓,無奈之下,我們也隻好渾噩度日。或許,這種事王上並未參與,隻不過……想必是默許的。”
古霏霜再也受不了,喝道,“住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