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日山,最為偏僻的山頂,有著一幢小屋,那便是段義的居所。平常此間是鮮有人來的,此時卻人頭攢動,紛紛望著緊閉的屋門。

“聽說小師叔被人打成重傷,危在旦夕哩!”

“我也聽說,好像是魔教的人幹的。”

“魔教?小師叔年紀輕輕,怎麽會與魔教扯上幹係呢?”

“嘿,你知道什麽。前段時間,小師叔在剿滅魔教老巢時,出力最大,自然得罪了魔教。依我看,定是魔教前來複仇了。”

眾人聞言,駭然不已。魔教勢力龐大,且行事狠毒,實在令人發指。

“哼,你當真以為隻是魔教麽?”隻聽又有人冷冷道,“眼下王都中傳得沸沸揚揚,皆言魄刀門與無雙派勾結魔教,欲置小師叔於死地。小師叔為了本派複興,樹敵太多,才遭受今日之險。”

“哎,說的不錯。”有人附和道,“自從小師叔來到本門,才短短三月,便令門中煥然一新。不說旁的,你們看丁俊手下那幫人,哪個不是進步斐然。”

“其實小師叔對咱們也不錯,聽說那地靈丹就是他自己煉製,要免費發放給門中弟子呢。隻可惜,他還未來得及煉製丹藥,便已……便已……”

一句話說不下去,聲已哽咽。

霎時間,一股悲戚之氣在眾弟子間蔓延。想起段義的所作所為,再聯想他今日的遭遇,實在叫人既佩服,又感動。

“哼,悲痛解決不了問題!”忽的就聽一道憤怒的聲音響起,“咱們唯有發憤圖強,努力修為,才不辜負小師叔一片苦心!”

眾人聞言,為之一震,更是激起悲憤之氣。

“對!發憤圖強,努力修煉!”所有人的鬥誌騰騰燃起,當真是化悲痛為力量。

“嘎吱。”門忽然開了,墨竹笛與千雲叟從段義的屋中走了出來,一臉沉寂。

“掌門,小師叔他怎麽樣了?”眾弟子忙不迭圍了過來,喋喋問個不休,關切之意可見一斑。

墨竹笛望了望眾人,沉聲道,“他傷得很重,沒有三兩月的修養怕是難以恢複。”

“王八蛋,下手太狠了!”眾弟子怒不可竭,吼聲震天。

千雲叟沉聲道,“你們這般喧鬧於事無補,反而影響段義療傷,還是散了吧。”

頓時,眾弟子閉了嘴,悄然無聲。不過臉上帶著憤慨,咬牙切齒,顯然怒氣不減。他們也不敢打擾段義修養,紛紛退了去。

人群如潮水散去,不一會兒就隻剩下墨竹笛與千雲叟。

二人望著遠方雲嵐,皆沉默不言。

半晌,千雲叟才問道,“師兄,我們該怎麽辦?眼下局勢風雲變幻,於本門可很是不利。”

墨竹笛神色淡然,道,“過去近二十年,我一直選擇隱忍,你可知為何?”

“那當然是為了義兒。”千雲叟道。

墨竹笛神色肅然,道,“我視義兒為己出,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而本門的存亡,亦實在係於他一身。如今時機已到,我墨竹笛無需再忍!”

千雲叟身軀一震,顯然明白自己這個看似為老不尊的師兄,終於要大展拳腳了!他素來沉穩,但今日亦忍不住暗自興奮,道,“快二十年了,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墨竹笛拍了拍千雲叟的肩膀,淡淡一笑,道,“師弟想不到你也忍不住了,可不要太激動了。嘿,他們紛紛將手伸向王都,所圖

不過王位與本門,如若我們再不反擊,豈不是任人魚肉。哼,咱們正好可以利用他們的矛盾,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

“嗬,狗咬狗,虧你還是外人眼中的一代宗師。”千雲叟啞然失笑,亦大概了解墨竹笛的計劃。

墨竹笛滿不以為意,憤憤道,“什麽狗屁一代宗師,什麽功名利祿,老夫一概不放眼裏!哼,今次,老夫要他們付出慘重代價,铩羽而歸!”

千雲叟知他心中所想,道,“他們當然不會得逞,不過義兒的傷怎麽辦?”

墨竹笛神秘一笑,道,“嘿,這小子命長得很,你就放心吧。”

“你這個當師傅的都不著急,我好像有些操閑心了。”千雲叟道。

“師弟你怎麽一副怨婦口氣?”墨竹笛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執掌本門很辛苦,但所謂能者多勞,皆因師弟你天生就是做掌門的料。嘿嘿,要不要我將掌門之位傳給你?”

千雲叟沒好氣道,“少來,莫以為我不知你打得什麽算盤!”

墨竹笛生性狂放不羈,喜歡閑雲野鶴般的生活。當年如不是後羿臨危托付給他掌門之位,他早就甩手不幹了。

“嘿嘿,老家夥,這麽多年了,還是騙不了你。”墨竹笛哈哈一笑,灑然離去。

千雲叟無奈搖頭,亦離了去。

二人剛剛離去,卻又有一道倩影氣衝衝奔上來來,正是古霏霜。古霏霜聽說段義受傷之後,心神大亂,立時便趕了過來。

她剛剛到的門口,剛想敲門,卻見門嘎吱一聲自動開了,從門中閃出一道人影。

“堇兒姐姐?”古霏霜頗感詫異,旋即問道,“他怎麽樣了?”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段義。

李堇兒神色憔悴,讓開身子,道,“你進來便知。”

古霏霜趕緊步入屋內,剛到門口,就聞到一股濃烈得不像話的藥味。那種感覺仿佛整個屋子都堆滿了藥物,很是刺鼻。她秀眉微蹙,忽的瞧見**那人,淚水再也抑製不住,撲簌而下。

隻見段義渾身是纏滿了繃帶,如一具木乃伊躺在**,隻露出兩隻眼睛和小半張臉。他的臉色難看極了,蒼白不堪,沒有絲毫活人應有的血色。如不是他的鼻翼還在微微扇動,古霏霜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死了。

她不敢靠近,隻是遠遠看著,根本不敢看段義的慘象。

“堇兒姐姐,他……他……”古霏霜撲在李堇兒懷中,泣不成聲。

李堇兒輕撫古霏霜後背,柔聲道,“放心吧,他雖然傷得很重,但會好起來的。”

“嗚嗚……”

也不知古霏霜是否聽到她說話,隻是哭個不休。

良久,古霏霜才止住淚水,從屋中退了出來。

“怎麽會這個樣子,為什麽總是有人想要害他?”古霏霜悲憤不已,深深為段義感到不公。他根本沒有要主動害任何人,可是敵人卻不請上門,紛紛欲殺之後快。

其實她隱隱明白問題的根本,皆因段義獨一無二的體質。

身兼正邪,法俱陰陽,天下人眼中的絕世奇才,天下人眼中絕容不下的絕世奇才!

“他的命很苦。”李堇兒沉聲道,“注定了要曆經磨練。因為他是不凡的天才,才招來橫禍。”

古霏霜一驚,暗道,“難道她也知道了段義的秘密?是了,他們關係那麽親密,定然是沒有秘密的了。”念及此,她心

中不禁酸溜溜的,“他們朝夕相處,他總一天會忘了我。”

她自然不願李堇兒一直照顧段義,於是道,“堇兒姐姐,我留下來和你一起照顧他吧。”

李堇兒淡然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就行了。”

古霏霜大為焦急,心道,“你一個人當然行,可就沒我什麽事,那怎麽行。”故而道,“那可不行,莫要段義還沒好起來,先將你累垮了。嘿,到時候,他可就傷心了。”

李堇兒微微一笑,哪裏不知古霏霜心神,道,“你放心吧,如若是你,他一樣會傷心的。”

古霏霜俏臉緋紅,嬌羞道,“你說什麽哩,他……他傷不傷心,幹我什麽事。”

雖然嘴硬,但眼神依舊出賣了她。

李堇兒也不與她較真,轉而道,“其實你真的沒有必要留下來,因為他至多三天就不用臥床了。”

“什麽!”古霏霜嚇了一跳,驚疑道,“怎麽可能!”

段義傷得那麽重,她可是親眼所見。按常理來說,沒有一個月是絕不可能下床來的。即便是段義體質特殊,那也是半月以後的事。她心中不禁猜測,李堇兒是為了不讓她留下,故意騙她。可當望著李堇兒那清澈的眸子時,她又覺得李堇兒根本不會騙人。

事實上,李堇兒的確不會騙人,如果墨竹笛沒有騙她的話。

“墨老說了,三天之後他便能下地了。”李堇兒道。

古霏霜大為震驚,旋即大喜過望,“那麽,他不是很快就能痊愈。”墨竹笛的醫術她可是知道的,他這般說,那麽便是不會錯的。

不過李堇兒的搖頭,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不。”李堇兒道,“墨老隻是說他不用躺在**,但行動不便,內傷更是難愈。為了給他療傷,墨老已經決定明日便出發去采集靈藥。”

古霏霜大感失望,道,“那得多久?”

李堇兒搖頭道,“不知道。墨老說,少則半夜,多則尋月。”

“這麽久……”如此說來,段義想要康複,不知還要吃多少苦,古霏霜不由得淚水漣漣。不過這也更堅定她留下來照顧段義的決心,道,“那麽我便更要留下照顧他了。”

“其實你要照顧他,有的是機會,也不必留著這兒。”李堇兒道。

“什麽意思?”古霏霜甚是疑惑。

李堇兒道,“因為三天之後,他便要每日進宮統領禁衛,到時候可得拜托你了。”

“什麽!”古霏霜震怒不已,嬌喝道,“他都傷成這樣,還要當禁衛統領!”

“這……這是墨老說的,我也不知道。”李堇兒顯然很是不理解。

古霏霜大怒,道,“墨竹笛,臭老頭,死老頭,算是哪門子師父!為了區區一個禁衛統領,他竟然連徒兒的性命都不顧了!哼,不行,我這就找他理論去!”

她氣衝衝的還未邁出步子,便聽一道笑嘻嘻的聲音響起,“小女娃,老夫怎麽說比你父王還要高一輩。你在背後辱罵長輩,那可是大大不該哦。”

古霏霜豁然回首,這才見不知何時墨竹笛已經站在背後,正笑嘻嘻看著他。對於這個老頭,他可謂毫無好感,更何況他還要“虐待”段義,當即嬌喝道,“臭老頭,我就罵你了怎樣!哼,可憐段義拜你為師,卻要被你折磨而死。”

墨竹笛不以為忤,淡然道,“小丫頭,有些事可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