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霧,終於在清晨緩緩的散了去,天地再次清晰的呈現在人的眼前。而亦在這個清晨,王山、武六奇、柳依依三人帶著浩浩****的隊伍離去了。
千餘鐵騎,三千多被解救的百姓以及兩萬多石糧食組成一條蔓延數裏的蜿蜒長龍,一直延伸到天地的盡頭。
本來的九萬石糧食,有一半或被燒毀或沉入河中,剩下的一半又被奪走兩萬多石,便隻剩下這麽多了。
不過這依舊算是大功一件,故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至於那些得救的百姓,劫後餘生,當然更有理由歡呼雀躍了。
隻不過,深知內情的人卻沒一個人高興得起來。
因為他們明白,這一去,段義幾乎是孤軍奮戰,將處於極危險的境地。
可是他們依舊記得昨日段義那決絕的話,雖有心留下相助,卻也不可能。
王山騎在馬上,悶悶不樂,道,“段兄弟也真是的,都什麽時候了還顧及男人的麵子。”對於段義不讓他留下來一道抵抗天宮,他仍然耿耿於懷。
武六奇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他心裏也不好受,更不明白段義為何會做出如此決定。不過他深知段義這樣做一樣有自己的道理,故而心情很是矛盾。
“你們兩個根本不了解他。”便在此時,走在隊伍前麵的柳依依淡然道。
二人為之一怔,異口同聲問道,“我們怎麽不了解?”
柳依依瞥了二人一眼,然後道,“你們自以為是他的好兄弟,其實根本不明白他到底有著怎樣一種情懷。”
二人越聽越奇,皆道,“說來聽聽。”
柳依依沉聲道,“你們可知道,救李姑娘時他必須下多麽大的勇氣。”
王山聞言,立時嚷嚷道,“那得要什麽勇氣,又不是什麽為難的事。他心底那麽在乎李姑娘,肯定是鐵了心要救的。”
武六奇怪王山胡亂插嘴,又知柳依依如此說事情必有蹊蹺,於是衝王山喝道,“山弟,你那張破嘴能不能閉上!”
王山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嘴,訕訕直笑。
“李姑娘的傷乃是被人下了一種厲害的邪術,將她的修為和記憶禁錮。如若不及時施術救治,她過不了多久便會如鮮花一般枯萎。”柳依依說到這,王山又想插嘴,被她白了一眼,生生咽了回去,“失憶前的李姑娘曾經傷害過他,可失憶後的她對他又十分依戀。你們自己想想,如若換了你們當如何抉擇。”
“這……”二人渾身巨震,顯然不曾料到段義和李堇兒之間還有這般曲折的故事。
武六奇思量片刻,道,“我想段兄為了李姑娘的性命著想,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救人。”
王山笑嘻嘻道,“武大哥說的不錯,他就是一情種命。”
“你們都錯了。”柳依依搖了搖頭,道,“他在決定救人之前,根本不知道如若不解開禁錮,她會死。”
轟!
王武二人聞言,頓覺一道霹靂擊中身軀,劇顫不已,差點從馬上滾下來。他們的心湖更是掀起驚濤巨浪,根本無法平息。
那一刻,他們都皆覺得,和段義的胸懷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
愛情是自私的,愛人誰不想完全的擁有對方。如若換做常人,麵對段義此種情況,怕是根本不會選擇救李堇兒。更何況,失憶前的李堇兒,還深深的傷害過他。
可是段義
沒有猶豫,即便是他根本不知道如若放任不管,李堇兒會因此死去。
這種近乎於偉大的情懷,常人是根本無法企及的。
良久,良久,王武二人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對段義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好漢子!”王山翹起大拇哥,讚不絕口道,“我就說段兄弟是個情種,想不到還是個偉大的情種,擁有如此胸肌,哦不胸襟。我決定了,以後要向他學習,爭取成為下一個情聖!”
武六奇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情聖,我看禽獸還差不多。”言罷,目光轉向柳依依,疑惑道,“可這些跟眼前的事有什麽幹係?”
柳依依望著遠空,道,“當然有關係。其實從下決心救李姑娘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終有一天會離去。”
武六奇渾身巨震,道,“我明白了,他不想強迫李姑娘,要她自己做決定,才不要我們插手此事!”
王山亦驚呼道,“而且他知道天宮勢力,不想因私事將咱們拖累進去!”
“你們終於開竅了。”柳依依抿嘴一笑,道,“而且他是真的決定,要憑自己的力量保護心愛的人!”
方自此時,王武二人才終於明白,為何段義要那般堅決的要他們離開。
“哎,不對,不對。”忽的,王山連連搖頭。
武六奇齊聲道,“有什麽不對?”
王山望著柳依依道,“我很奇怪,這些都是段兄的私密事。按理說,旁人應該不可能知道得這麽詳細。嘿嘿,柳將軍,你是不是該給兄弟們解釋解釋。”
“呸!”柳依依聞言俏臉酡紅,啐了王山一口,冷然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中那些齷齪心思!這個問題,本將拒絕回答。”
言罷,策馬狂奔而去。
王武二人相視一眼,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曖昧。
然而如若段義在此,一定不會笑,反而會震驚絕倫。他一定會懷疑柳依依,為何知道得這麽多。隻可惜他並不在場,亦聽不到這番對話了。
大河滔滔,經過一天的功夫,那幫的船隊已經順流順風而下兩百餘裏,肯定擺脫了追兵。可是他們個個垂頭喪氣,根本提不起絲毫興致來。
昨日的慘敗,尚且曆曆在目。
四千奴隸一個不剩,九萬石糧食剩下不足兩萬石,千餘名幫眾傷亡過半。
而這一切,都拜一個叫段義的少年所賜。他單槍匹馬,潛伏進船隊中,解救了三大派的高手。然後又在河道中設下埋伏,令船隊寸步難行,生生耽擱了五六個時辰。而就這幾個時辰,段義的援軍殺至。
大勢已去,兵敗如山倒。
如不是幫主臨危決斷,他們怕是要全軍覆沒,更莫說保住眼下的成果。
而那幫幫主因與段義一番激戰,傷的不輕,此時正在帥艦的甲板上入定療傷。他已經整整入定了一天,沒人敢打擾他,隻有黑狐寸步不離守著。
忽的,那幫幫主吐出一口濁氣,雙目緩緩睜開。
“幫主,你醒了!”黑狐見之大喜,快步上前欲將之扶起來。
卻哪想那幫幫主一把推開他,噌的竄起來,怒道,“你以為我連自己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麽!”
黑狐微微一驚,卻又明白他的心思,默然不語。
那幫幫主慘淡一笑,仰天大吼道,“我是不是很可憐,從前鬥不過他,重生之後依舊不是他的對手!段義啊段義,難道你真的
是我生命中的夢魘!”
“幫主,我們還有機會,不能因為一次失敗而放棄……”黑狐苦口婆心勸道。
那幫幫主不待他說完,便狂笑道,“機會?哈哈,我還有機會!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失敗了多少次,還有什麽狗屁機會!”
黑狐垂頭默然,知道此役對他的打擊很大。此次行動十分重要,特別是那四千奴隸,對於那人來說才是重中之重。然而奴隸全損,糧食也所剩無幾,他在那人麵前將難以交代。更何況,他再一次慘敗在死敵麵前,心中難受可想而知。
此時不宜相勸,黑狐頭垂得更低了。
突然,天空黑雲滾滾,仿佛天即將塌下來一般。四麵八方的空氣仿佛突然被抽空,一切事物竟然如同被禁錮,空間被封閉。
同時一道詭異的聲音響起,“才這麽一點打擊就經受不起了麽?”
說詭異是因為那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極遙遠極遙遠,卻偏偏又清晰無誤的傳入人的耳中,仿佛就在你耳邊述說一般。很顯然,這道聲音的背後,一定有一個極其強大的高手存在。
那幫幫主和黑狐同時渾身劇震,趕忙跪地拜服,朗聲道,“大人!”
那詭異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道,“區區一個毛頭小子,便讓你心如死灰了麽?”
那幫幫主大駭,道,“大人,屬下知罪!屬下萬死!”
“哈哈。”那詭異的聲音笑了一聲,道,“萬死有什麽用,能挽回損失麽?本尊賜給你新生命,不是要你自暴自棄,而是要你為本尊辦好事!”
“大人的意思是……”那幫幫主試探問道。
那詭異的聲音道,“罷了。此次你也算是臨危不懼,也不算是完敗,本尊便不追究了。不過你立刻帶著所有人馬和糧食趕來翠山。如此如再有差錯,哼,本尊料你也不願再活在世上!”
最後一句話飽含森然殺機,跪伏二人皆是驚懼不已。
“屬下一定不辱使命!”二人高聲道。
悄無聲息,再也沒有半個字。天空中的黑雲,如長鯨吸水一般迅速散去。一切又恢複了正常,二人隻覺從那個封閉的空間又再次回到了現實世界。
“呼,終於走了!”黑狐長出一口氣,這才覺渾身早已被冷汗濕透。
那幫幫主也好不到哪去,嘿然道,“走?他根本就沒有來過。”
黑狐大吃一驚,失聲道,“幫主的意思是?”
那幫幫主雙目駭然,臉上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道,“你是不知他的手段。方才不過是傳音入密的功夫,他本尊實則遠在千裏之外!”
“千裏之外!”黑狐駭然不已,差點一個踉蹌栽在地上,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別不信。”那幫幫主道,“他的修為絕對在九重天之上,即便是在千裏之外要殺了我們,便如捏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黑狐艱難的點了點頭,道,“九重天絕世高手,當然有此本事。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那幫幫主目光深邃,道,“當然是按他說的做。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加倍小心,否則你我將後悔曾經活在世上。”
“是,我這就下去準備!”黑狐打了個寒戰,隻覺連血液都凝固,應道。
待得黑狐離去,甲板上隻剩下那幫幫主一人。
他望著河的上遊,冷笑道,“段義,多謝你沒有打垮我!我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