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氣氛微妙的變化，陸離趕緊拉住高老頭，免得他再說出什麽動搖軍心的話，同時嚴肅道：“就算真是這樣，雪尊還沒放棄，牆下那些武者還在戰鬥，你們難道想要束手就擒？”

“見神又怎麽了？雖然現在見神境很罕見，我們也確實不是對手。但千年之前，發生在界域邊境的戰鬥，那些死去的武者就不是見神了？”

高老頭無奈道：“你不知道見神境的可怕，而且千年前那場戰鬥，直接打滅了真武域幾千年的積累。同代之人，大部分的見神武者都死了，就連見神之上……”

說到這，高老頭搖搖頭，沒再繼續說什麽。

見神之上的境界，對於現在的陸離而言，還是太過遙遠。

就連天人這個概念，現在的他都未必能夠理解，更別說是在此之上的境界。

陸離聞言，正想再說些什麽，卻忽然察覺到那片遮住了整個天空的黑煙有了變化。

沉聲道：“你們看，那隻妖獸好像正在跟雪尊交手。”

眾人看向那片被黑煙所遮蔽的戰場，一道道白光就如同隱藏在雲層深處的雷電般時隱時現。

雖然看不真切，但正如陸離所說的，麵對那隻很有可能是見神境的妖獸，雪尊還沒有放棄戰鬥。

一道又一道劍芒從中穿過，每次洞穿了黑煙，都能夠讓黑煙的濃鬱程度減輕數分。

“雪尊……”

高老頭歎了口氣，對陸離道：“鹿族與四海王庭有血海深仇，就算我們所有人都放棄了，雪尊也絕不會放棄。”

“這一點，他和你們有什麽區別嗎？”陸離平靜道：“不管是雪尊還是你們，難道不是因為某種些原因才會來到大雪州的嗎？”

“仇恨也好，責任也罷，正如衛知在第一天時對我說過的話。來到這裏，我們所有人都隻是真武域的武者，戰鬥的理由，隻有一個而已。”

“大雪州若是被踏破，這隻妖獸帶著妖獸海湧入真武域，所有人都會死。我們所熟知的，喜愛的，甚至是仇視的一切，全都會被吞沒，到了那個時候，恐懼又有什麽意義？真武域已經完了，人族將成為曆史上的一個符號，或許我們這些人，就會是那個符號裏最恥辱的部分。”

陸離環視著那些武者，最後看向高老頭：“都堅持了這麽多年，死也要死得漂亮一些吧？”

高老頭沒有說話。

然而一名維持陣法的通玄武者卻沉聲道：“我來大雪州，是因為我的祖上，曾經與四海王庭戰鬥過。”

他看著陸離，一字一頓道：“你說的不錯，不管為了何種原因，我們這些人既然來了，就等於做出了決定。”

“不錯！”

另外一名通玄武者也咬牙道：“見神又怎麽了？就算是死，我們這些人也是死在最後，既然如此，還是別想太多有的沒的。左右都要死了，不如死得漂亮一點！”

“你們……”

高老頭無語的看著他們，“搞得老夫好像貪生怕死一樣，隻不過一時想到了真相，慌了神。就算真的要死，老夫好歹也是不滅境武者，怎麽也不會死在你們後頭。”

“那你等什麽呢？下牆啊？”

陸離的語氣有些揶揄，氣得高老頭直跳腳，罵他沒有良心。

其實陸離也知道，高老頭並不是貪生怕死。隻是在麵對堪比見神境的恐怖大妖時，心神難免有些搖晃。

他畢竟不是以戰鬥為主的武者。

能夠有不滅境的修為，隻怕跟他那一手精湛的煉丹之術也是息息相關。

不過話說到這個份上，高老頭也想通了，害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更何況他們之中最強大的武者們仍然在戰鬥，僅憑這一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在享受強者保護的他，沒有任何畏懼的道理。

“人老了，膽子也就變小了，你這小子可別因此笑話老夫。”

眼見著眾人漸漸恢複鬥誌，高老頭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先前那番話有多麽喪氣，很是難得的露出了羞愧之意，咳嗽兩聲道：“大不了等你離開大雪州，老夫準你用我的名字去觀瀾山招搖撞騙。”

“之前我還有這個想法，現在嘛……”陸離斜眼看了看高老頭，打趣道：“你確定我去觀瀾山提你的名字，不會被人活活打死？”

高老頭歎息一聲，沒跟陸離拌嘴，而是認真道：“等你有命離開的時候，自然知道老夫說得是真是假。”

“至於現在……”

他緊了緊身上那件黑煞鱗甲打造的長袍，“還是先想辦法活下來吧。”

與此同時。

深入妖獸海的許多不滅武者中，衛知身為最強大的一個，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隻妖獸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聽到，大聲喊道：“想辦法打穿這妖獸海，去給雪尊一點支援！”

“你說得輕鬆！”

一名不滅境的武者回應道：“這些黑煞有了指揮，更加悍不畏死了！我們平日能在妖獸海殺個數十裏甚至上百裏，現在徹底被困住，黑煞又殺之不盡，你有什麽好辦法？”

“雪尊那邊應該也撐不住多久，那隻妖獸有古怪。”

距離衛知較近的方向，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同樣也是一名不滅境的武者。

衛知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液，冷冷道：“不管有什麽古怪，隻要能將妖獸海殺穿，對它一定也有影響。否則先前它絕不會召集黑煞，做出那種避免傷亡的舉動。”

“說不定它隻是愛惜自己的口糧呢？”

一名武者還有心情說著笑話。

隻不過，他們現在的處境，其實並不是能夠笑得出來的情況。

無窮無盡又悍不畏死的黑煞尚且不談，那些隱藏在妖獸海深處，隨時可能竄出來的二階妖獸，才是最大的威脅。

為了應付那些二階妖獸，他們已經付出了不少的傷亡，才堪堪能殺進妖獸海十幾裏的範圍。

距離雪尊與那隻四階妖獸戰鬥的位置，至少還有幾十裏。

以他們目前的狀態，即便真的趕過去，那也幫不到什麽忙，反而會成為雪尊的拖累。

“該死！”

衛知突然怒罵了一聲，催動拳勁，將不知多少黑煞打成碎塊，表情更是陰沉到了極點。

這種無能為力的滋味，確實很不好受。

不過衛知知曉輕重緩急，也隻能抬頭看著那片黑煙，寄望於雪尊不要隕落在這裏。

如果雪尊一死，那對於鎮守大雪州的武者而言，絕對是滅頂之災。

他們這群被真武域‘遺忘’的武者本就缺少頂尖戰力。

除了雪尊以外，餘下的明幽加起來，也未必能攔住那隻四階妖獸。

“給老子爭氣一點啊，可別死在這裏了！”衛知吐了口血沫，心底這麽想著，更加賣力的殺起黑煞。

黑煙深處。

雪尊手中的長劍不斷揮動，一道道驚人劍氣四處竄動，絞碎那些黑煙的同時，也令雪尊的表情愈發凝重起來。

因為那隻體形巨大的四階妖獸，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

足有上千丈高的體積，絕不可能消失的這麽無影無蹤。

那麽就隻剩下一個可能。

對方的身體變小了。

想到這裏，雪尊俊美無雙的臉龐上露出一絲不甘，像是想起了什麽般，歎息道：“顧浩然，你終於忍不住了？”

“欸，我隻是感覺這裏有人需要幫忙，難道是我猜錯了？”

一襲青衫身影視那滾滾黑煙如無物，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站在雪尊身側。

正是顧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