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息?

季冬腦海裏剛閃過這個念頭,陸離便已經道:“八息了。”

桃花劍緩緩旋轉著,劍尖指著季冬的眉心,隨時都能從他的眉心貫過,取走他的性命。

“五息。”

陸離的聲音繼續響起,卻像是催命的警鍾,令季冬冷汗直流,顫聲說道:“陸……陸總管有話好說……”

他能夠感覺到,陸離這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他再不開口,桃花劍真的會貫穿他的頭顱。

“三息。”

陸離垂下眸子,摩擦著指尖,張開修長的手指,仿佛在觀察著什麽,同時淡淡報數。

“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

季冬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生死之間,自有大恐怖。

尤其是陸離這種一點一點消磨掉他內心防線的手段,若非季冬強撐著,此刻怕是已經崩潰了。

然而陸離根本沒理會他的慘叫,歎息著道:“一息。”

“可惜了。”

聽到這句話,季冬瞳孔微縮,眉心傳來針紮般的疼痛,他立刻道:“我說!”

“我說!”

“別殺我!我都交代!”

嗖!

桃花劍倒飛而歸,陸離也換上一副笑臉,溫和道:“季宗師若是早些合作,你我都能省些力氣。”

“這是你主動要交代的,我什麽都不問,你且說吧。”

季冬怔了怔,看著陸離,目光有些呆滯。

不過轉瞬他就感覺到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濕了。

那種緊繃感一旦散去,他竟半晌沒能開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陸離這次也不急著催促,隻是淡笑著移開了目光,等待季冬恢複過來的同時,也逐個看向了其他的宗師。

任誰被陸離的目光掃過,都會有些心虛地避開眼神。

而一旁的張火,則是被陸離的反複給震住了。

以性命相逼,他也能夠做到,甚至他的手段更加凶狠殘酷,自認為能夠比陸離做的更好。

但是,他卻知道,陸離能讓季冬開口的關鍵,並不在於那柄桃花劍,而是他反複莫測的態度。

最先以禮相待,態度溫和,結果卻說翻臉就翻臉,半點反應的機會都沒給季冬。

而且在收了劍以後,陸離依舊能露出笑容,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在旁觀了這一切之後,張火心底對陸離最後那點不服氣的想法都已經消失了。

他也確定了一個想法。

天才,就是天才。

自己在陸離這個年紀,且不說武道修為,就算是對人心人性的琢磨,也完全懵懂無知,不如他萬分之一。

心裏默默喟歎一聲後,張火搖了搖頭,將這種想法驅出腦海。

他倒是沒有自慚形愧的意思。

陸離這等妖孽天才,幾千年也就才出這麽一個,隻能算是特例。

論到審問的手段,張火自認為還是不輸給其他人的。

“季宗師,可想好了嗎。”

就在這時,陸離見季冬的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便是慢悠悠地問了一句。

季冬聞言,喉嚨微動,低聲說道:“想好了。”

“那就說吧。”

陸離緩緩點頭,笑嗬嗬道:“事無巨細,有什麽說什麽。你每說一件事,我都會派人去查證,就算今日查不到,早晚也能查出來你是不是在撒謊。”

“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撒謊。”

“若被我發現了……”

頓了頓後,陸離看向季冬:“後果我也不必再說一次了吧?”

“陸總管放心……”

季冬心裏一凜,冷汗再次順著鬢角流淌,拱手道:“季某……不敢有所欺瞞。”

說罷,他就開始交代季家跟侯家的一些合作。

因為他不知道陸離到底想要什麽,所以隻能從最初說起。

“刺殺燕王一事,確實是侯家在牽頭,包括霸州,擎州世家,也都是侯家去聯絡。除了侯爺自己,就算宮雲鴻都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侯爺老奸巨滑,行事謹慎,許多事情都是他親自安排下來,我們隻負責行動。”

“當然,張倦是天外天暗棋,這件事確實讓侯爺吃了大虧。恐怕連侯爺自己都沒想到,張倦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能夠瞞得過他的眼睛。”

說到這裏,季冬也是頗為感慨。

張倦算是個強者,而且也是侯爺計劃之內比較重要的角色。

誰都沒曾想到,張倦居然會是天外天的暗棋,最後不光背叛了侯爺,甚至親手將侯爺的一切算計都給打破了。

雖然他也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是季冬同樣佩服他。

哪怕他的立場與自己不同。

這等果決之人,也值得欽佩。

稍微停頓了一瞬以後,季冬目光掃過其他幾個宗師,稍稍猶豫道:“雖然關於侯爺的計劃,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之前卻偶然發現了一件怪事。”

“什麽怪事?”

陸離眯了眯眼,摩擦手指的動作停住,直視著季冬,等他的後文。

季冬說道:“侯爺背後,應該還有人在規劃一切。雖然未必是個強者,但是……侯爺有一段時間,卻表現得極其古怪。那些行事作風,不像是他的風格。”

說完這句話,季冬閉目回想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麽,然後道:“是了,侯爺有一段時間,突然吩咐我們去搜集上古秘聞,尤其是古遺跡的消息。”

“雖然侯家的傳承也是從上古遺跡之中得來的,但是在那個節骨眼,侯爺忽然放下一切計劃,要我們集中力量去搜集上古秘聞跟遺跡的消息,許多人都覺得這背後透著古怪。但是沒有人敢違背侯爺的意思,自然也就無人質疑這個不正常的行為。”

“上古秘聞和古遺跡麽。”陸離思索了一番,忽然笑道:“這倒是有趣。”

“那你們最後找到了什麽?”

季冬搖頭道:“什麽都沒找到……”

“不,應該說是,找到的東西,侯爺都不滿意。”

“但我記得,當時他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並且下意識說,這樣也好。”

說罷,季冬看向了另一位宗師。

那名宗師注意到了季冬的眼神,略一遲疑,卻也點頭說道:“確有此事……”

“當時侯爺對我們收集到的消息不太滿意,但也沒有發怒,反而說這樣也好。”

“按照他的脾氣,對待辦事不力之人,絕不會有這種溫和的態度。”

“除非……”

還沒等這名宗師說完,陸離便笑道:“除非他是在替別人辦事,而且此人已經和侯爺貌合神離,侯爺不服他的管束,所以才會覺得此事即便沒辦成也好。”

季冬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陸離笑容玩味道:“那你們可有印象,侯家除了侯爺以外,還有沒有其他輩分更老之人?”

“輩分更老之人?應該沒有了。”季冬這次回答的倒是篤定:“放眼整個燕州,能比侯爺更老的老祖,不是已經壽終正寢,就是去外雲遊,多年沒有消息。至於侯家,那更不存在比侯爺輩分更高,年紀更老的人了。”

“侯家正是因為侯爺輩分最高,實力最強,他才能夠一言九鼎。”

也有一個宗師開口佐證。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陸離始終在觀察著他們的表情,結果發現,他們的神色都很自然,確實沒有半點隱藏的意思。

陸離既覺得正常,又有些遺憾。

看來這幫人的地位,確實不知道有沒有‘老祖’的存在。

不過想來也是正常之事,畢竟連雷慕這種霸州府尊,一州的無敵強者,世家階級的核心成員都不知道秦家老祖還活著,像季冬等人這種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到頂尖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