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之前還鬥得你來我往的侯五爺跟侯八爺怎麽突然之間就休戰了。

不過他們這一撤手,侯家上下皆是有些不適應。

畢竟兩人之間眼見著就要分出勝負,無論是等待著侯家新任家主誕生的保守派,還是跟在他們身後押注的激進派,以及那群欲要渾水摸魚的牆頭草,頓時就都傻了眼。

我們都在這裏眼巴巴等著,你們說不鬥就不鬥了?

這怎麽行?

於是有人找到了侯八爺。

“八爺,咱們現在可是占據著上風,說罷手就罷手了,若是侯五爺那邊……那邊有什麽異動的話,咱們這段時日的準備可就都付諸流水了!”

此人原本是忠於族老的一位宗師,侯爺失蹤,家族內鬥,他權衡之後就選擇了加入侯八爺的麾下,這段時間倒也做了不少事。

聽到此人的疑問,侯八爺站在涼亭裏抓著一把魚食,手指磋磨一顆,笑吟吟道:“我那五哥率先展現出了誠意,咱們也不能小氣了。好歹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不能做絕,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說罷,他灑了一小把魚食,看著魚兒競相爭奪,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就好像是一個頤養天年的富家翁,兩耳不聞窗外事。

站在他身後的那名宗師沉默了一瞬,緊接著道:“八爺,我們這些人當初選擇跟著你,不是因為你比五爺強在哪裏,而是因為你比他更有野心,也更懂得取舍。”

“在侯家現存的這些人當中,你是最像侯爺的那一位。我們也相信,在你的帶領之下,侯家必定能夠繼續輝煌下去。”

那名宗師眯著眼,看向了侯八爺的背影,“可你現在表現出來的,更像是一個懦弱的老人,開始顧念血脈親情,甚至在意臉麵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了。回答我,八爺,你是老了麽?”

“是人都會老。”

侯八爺把剩下的魚食都灑進了池裏,拍了拍手,笑嗬嗬道:“你們奉若神明的侯爺都已經老了,我又有什麽不老的理由?”

“想要做侯家的掌權者,你就不能老。”

那名宗師沉聲道:“侯爺掌控侯家的時候,他根本不敢展現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倘若你做不到這一點,那你就不配坐到那個位置上!”

說罷,他向後退了半步,目光灼灼道:“侯五爺雖然率先向你釋放了善意,但我相信,隻要有足夠多的人繼續支持他,他一定會欣喜若狂,並且第一時間把你趕出侯家。八爺,希望你別忘了,能夠左右這場鬥爭的人,不是你,更不是五爺,而是我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頓道:“我們支持誰,誰才能做侯家的家主!”

“哦?”

侯八爺抬了抬眉毛,笑意和善:“按照你的意思,侯爺若想要繼續做家主,也得要你們點頭了?”

“你們是想通過一個傀儡家主,從而控製整個侯家?”

這兩句話雖是問得不鹹不淡,不過那話語深處的一絲殺意,卻還是讓那名宗師心裏微緊,左右環顧,甚至釋放出神念探查,發現這附近並沒有侯八爺的人,心情才稍微安定了幾分,冷冷道:“傀儡做不了家主,但是,軟弱之人,也同樣做不得家主!”

他與侯八爺的目光對視,“連族內的鬥爭你都無法解決,若以後侯家遇到了什麽事,誰能指望得上你?”

不得不說,他的話確有幾分道理。

正所謂慈不掌兵,用在治理一個家族上,也同樣有效。

家主可以寬宏,也可以仁慈,但他絕對不能軟弱。

一個軟弱之人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對於整個家族而言都不亞於一場滅頂之災。

自古以來,家族內鬥,兄弟鬩牆的事情還少麽?

當年侯爺能夠從侯家八子裏爭到了家主的位置,難道靠的是仁慈?

可不要忘了,其他五個侯姓子弟,為何無法站在這裏!

“哎,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侯八爺背著手,忽然歎道:“可惜了。”

“什麽可惜了?”

那名宗師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微微一楞。

侯八爺轉過頭看他,露出了十分惋惜的笑容,“是你可惜了。”

“不管怎麽說,你都是侯家的宗師。培養一位宗師強者出來,可是要花費許多資源,浪費不知多少年的時間。”

“就這麽死了,可惜了。”

那名宗師心裏一緊,立刻就想逃!

不過他的腳步剛剛挪動,侯八爺便如雷霆般探出手,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雄渾的真氣肆意縱橫,當場將他想要逃走的步伐按壓在原地,仿佛被一股巨力釘入地麵的釘子!

轟!

隨著侯八爺的爆發,小亭瞬間布滿裂紋,眨眼間崩塌,碎石滾滾沉入水中,驚走了無數尾遊魚。

嘩啦!

被亭子殘骸卷起的水浪宛如一場大雨,澆徹四周,也瞬間衝淡了煙塵。

廢墟之內,侯八爺拎死狗般拎著那名宗師,瞳中綻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笑嗬嗬道:“你以為,這附近沒有我的人,我就殺不了你?”

“八……八爺……饒命!”

對方是真的沒想到,侯八爺居然說動手就動手,而且……他的實力,竟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自己好歹也是明幽中期,即將邁入後期境界的強者,卻被侯八爺一招壓製……侯八爺展現出來的實力,距離頂尖也不遠了!

“是不是在想,我怎會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侯八爺與他眼神交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笑道:“這本是為了對付侯爺而留下的底牌,隻是我沒想到,還沒等到我掀開它,侯爺就已經死了。”

“可惜了,本來該殺一個頂尖的底牌,初次掀開,殺的居然是你這樣的廢物。”

說話之間,侯八爺搖了搖頭,真氣爆湧,直接注入了對方體內!

察覺到侯八爺的殺意不是作偽,那名宗師頓時想要求饒,然而侯八爺已經沒有興趣聽了。

那股恐怖的真氣注入他體內,頓時就把他全身經脈撕裂,五髒六腑絞成爛泥,連玄門幽府都來不及動用,身體一陣顫抖,便是七竅流血的恐怖死狀。

侯八爺深深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便把他給丟入水中。

噗通!

當鮮血染紅池水的一刹那,原本被亂石驚走的魚兒們再次湧來,混亂爭搶過後,更加鮮紅的血水蔓延開來,那具屍體已然殘破不堪,看不出半點人樣來。

“都說塵歸塵,土歸土。可你這結局,未免淒慘了些。”侯八爺凝視著被染紅的水池,淡淡說道:“這世間,人人都在貪,可是想貪之前,得要先審視自身,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斤兩。否則……便會落得這般死無全屍的下場啊。”

侯八爺說完了這句半是感歎,半是戲謔的話,仰頭看了看天色,莫名道:“快下雨了。”

……

行走在大街上,陸離也忽然抬起頭,發現天色暗沉,一片烏雲蓋頂,笑道:“要下雨了,尋一處人家躲雨吧。”

跟在他身後的石岩神色微變,頗為不解道:“陸大人,咱們不是要?”

“噓!”

陸離豎起一根手指貼著唇邊,笑道:“有些事情,說出來就不靈了。”

石岩聞言,雖然還有些不解,但卻依言沉默下來,沒有繼續發問。

風雨欲來的氣息讓街上的商販早早收了攤,行人匆忙趕回家去,沒過多久,長街上就隻剩陸離跟石岩兩人。

石岩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神色微微有些警惕,正要提醒陸離,陸離卻是笑道:“正愁無處避雨,就有人主動來請我們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