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空間,化成了可怕的黑洞。
這一切,肉眼都無法看的到,但現在,即使唐澤已然近昏迷,他也仍然如柳竹君這般明確感應到了空間的變化。
現在的他,就身在這黑洞的邊緣,強大的吞噬之力作用在他周身,那是他無法掙脫掉的強大,他都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扯進黑洞中。
這樣的吞噬,不是將自己淹沒在無盡的毀滅之中,更加不是要將自身給鎮壓在這裏,這種吞噬很純粹,自己的生機、血肉,乃至自身的魂魄,第五大陣要吞噬走的,是自己的這些。
並且,僅僅隻是針對自己一人,柳竹君也在大陣中,非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倒是,還多上了一份自如,仿佛大陣之威,此時此刻,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可以安然的,行走在大陣中,然後取走法則道果。
這個變故很可怕,更加意外。
唐澤很聰明,未曾想太多,也大概猜到了這是什麽原因。
他看向柳竹君,後者緩步向他走來,邊走邊道:“相信,你大概也猜到什麽了。”
唐澤沉默了一會,道:“何必讓如此?”
柳竹君道:“不得已而為之。”
當她走到唐澤身前時,後者的身體,已然呈現出極其的虛幻之感,仿佛已隻是一道影子。
“前前後後,我在第五大陣初入已經好幾次,每次都是險象環生,都隻是差一點,便要陷入其中,與你現在這般。”
“在這些次冒險中,我終於找到了破陣的關鍵。”
柳竹君看著唐澤,道:“靈院中眾多同門…唐澤師弟,同門這兩個字從我口中說出來,你是否覺得很可笑?”
似是在自嘲,卻是從她神情中,看不到有半分內疚的意思。
“靈院眾多同門中,心狠者有,果決者亦有,但是均不及唐澤師弟你…”
如此說起來,豈非還要感謝你?
柳竹君很認真:“你的出身,決定了你必須比任何人都要拚,方能在這充滿惡意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所以,你習慣了拚命,更加習慣了,但有任何機會,就絕不會輕言錯過,更不會放棄,比如這裏!”
法則遺跡之地,在往常時,絕非唐澤這等級數的武者有資格踏入進來。
還是那句話,最大的機緣固然屬於柳竹君,遺跡之殘留,都值得唐澤為之拚命,而這份拚命,其他人未必做的到。
不同的出身,自然會選擇不同的人生和道路。
“第五大陣和此前四陣都不一樣,破陣唯一方法,需要有人舍身,其他人,更加做不到。”
原來如此!
唐澤這一路過來,一路承受著法則氣息的鎮壓,到了大陣外的時候,人已到了極限,那時的他,就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為了能更好的完成這一次的協助,以及他自身的執著,毅然決然,在那樣的情況下,頂著自身的極限踏進大陣。
難怪那個時候,柳竹君沒有製止,原來她本就希望自己那樣做。
柳竹君道:“唐澤師弟,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但請你放心,待我取了這法則道果,修煉有成之後,你之願望,我定然竭盡所能的代你完成。”
狩獵場中,不知道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讓一個人葬身於此,所以多年來,沒有人相信會死在這裏麵,法則坐鎮,當無人可以違背。
就算這裏是法則遺跡,唐澤也不會死。
可是,他被大陣吞噬,便等於是被法則吞噬,盡管說這所謂的法則,充其量隻是曾經的碎片,不過殘留而已,對他們而言,也是可怖的存在。
唐澤盡管好像身懷諸多神秘,一應的神秘,又如何及得上法則那般神秘?
他不會死,但或許,此生武道之路,將到此為止。
柳竹君自認,她有責任,為以後的唐澤負責。
負責!
唐澤終於開口了:“柳師姐,如果你沒有最後這番話,我會覺得,此次被你這般利用,固然心寒的很,到底也是我自己太過心急,被你掌握住了我的弱點,這並非時運,是我自己的大意,以此為戒,警醒自己以後不要犯相同的錯。”
“從這個方麵來想,我或許還得感謝你!”
“但是柳師姐,你這麽聰明,怎麽也這般自以為是了?”
柳竹君黛眉微微上揚,道:“如果你覺得這樣說,會讓你心中舒服一些,你即便是罵我幾句都無妨,隻是事已至此,也請你接受現實。”
唐澤笑了笑,淡淡的譏諷:“前不久,你和我說,人這一生,運道很重要,想必你現在覺得,你的運氣很好,對吧?”
柳竹君沒有承認,卻也不曾否認。
找一個人,敢於拚命,可以不顧一切,都不用她如何推波助瀾之人在這裏傾力爆發,這樣的人,好找嗎?
當然不好找,否則,柳竹君也不會得到今時今日。
但總歸她找到唐澤了,今天可以得償所願,這就是她的運氣。
唐澤道:“我從來都不相信運道,因為我如今所得到的一切,憑我自己雙手打拚來的,和所謂的運道沒有任何關係。”
“但既然你說運道,柳師姐,我唐澤一介罪子,在滿世界的惡意之中,都能成長至此,還讓許多人為之忌憚,我的這份運氣,你能及得上?”
“柳師姐,我們要不要賭一下,看看這法則道果,你是否真能得到?”
話音傳來,平靜、悠然,乃至自得的神色,在柳竹君這裏陡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開始有所凝重。
是的,如果唐澤所說的這些也算是運氣,那麽這人世間中,能有誰的運氣可以和他相比?
在這一點上,就算是明月心都不及唐澤。
她此番算計了唐澤,成功獲取法則道果,這是她的手段,亦是她的運氣,可唐澤的手段她未曾領教過,卻親眼見過,而唐澤的運氣!
柳竹君深吸口氣,緩緩說道:“我和你截然相反,我家境很好,父母在當地也極有威望,這樣的我,從來都是無憂無慮,尤其當我天賦展現之後,受到的寵愛更加之多。”
“我原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繼續下去,直到我也慢慢變老,誰曾想到,世間中,就是有那麽多的意外。”
“父親在一場較量中落敗重傷歸來,不久後,傷勢及鬱鬱寡歡的緣故,永遠的離開了。”
“母親從此以淚洗麵,當時還年少的我,不僅背負起了支撐整個家族的重擔,還要為父報仇,而我以為,憑我的天賦,必然可以報仇,可就是不讓我如願,仇人之子,竟也是天賦過人,尤在我之上。”
“可是,父仇又怎能不報?”
柳竹君看著前方,已經在視線中不存在的少年,道:“終於,讓我找到了這裏,盡管得此法則道果,也未必就讓我一定可以贏了秦風揚,但這是我目前唯一的機會。”
“為此,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其中就包括,把我自己,變成我最討厭的那一類人。”
“唐澤師弟,我說這些,並非是要求取你的原諒,而是想告訴你,人在這世間中生存,往往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半點都有不由人。”
“嗬!”
淡淡的笑聲,仿佛從虛無之中傳出:“說這些,無非是想告訴我,你有多不容易…不錯,你倒確實沒有要求取我原諒的意思,但你這般肯定自己必須要這樣做,便是想讓自己內心好受一些,你是生怕此事影響到了你的心境,從而影響到了你未來的武道之路。”
“你更是擔心,萬一我沒事,你連對付秦飛揚師兄都沒有絕對的把握,又怎可能有麵對我的那份把握?”
“柳師姐,我說的可對?”
那一字一句,都仿佛代表著,這是看穿了柳竹君的內心。
笑聲那般縹緲,連帶著這方空間,都顯得格外模糊下來,柳竹君臉色不覺一變,身如幻影般,出現在唐澤原本所在處,纖纖玉手在強大靈元包裹下,閃電般的探向前方。
“唐澤師弟,事已至此,你又為何不成全我?”
唐澤並未理她,或者說,現在的他,已經被第五大陣給徹底吞噬了進去,大概他現在連喘氣都很難做的到了,更不要說理會柳竹君一句半句的。
但是,柳竹君也絕對沒有想到,人都在被第五大陣給吞噬中,唐澤也依然向自己做出了強而有力的報複。
唐澤被吞噬之地背後,就是法則道果的生長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做的,居然,差一點將法則道果給帶走了。
即使柳竹君反應的足夠及時,並沒有讓唐澤帶走法則道果,卻也因為他此舉動,讓這法則道果,和原來已有所不一樣了,簡單點講,就是被唐澤破壞了。
當然,隻要沒有被毀掉,法則道果依然可以讓柳竹君從中有不小的收獲,可這其中的效果,必然就打了折扣。
而更為關鍵的是,唐澤這份報複的手段,讓她太過心驚。
原來先前的對話,是唐澤刻意在挑起,為的就是爭取到這一點點時間,或帶走法則道果,或將它毀了。
這份心機,這份手段,柳竹君現在,盡管手中躺著法則道果,心中卻半點喜悅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