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蕭老告別後,唐澤便直接前往前者所說的那個地方。
事關自身武道之路的未來,他早就迫不及待了,隻是以往都在狩獵場中,也是無能為力,而今,當然不會有任何遲疑。
但先前有蕭老來找他,現在,又有一人在外麵特地等著他。
“柳師姐…”
來者,便是柳竹君,多少有些意外,不過仔細一想,也應該會來找自己。
唐澤笑問:“柳師姐在此等我,有什麽事?”
看不到他神情中,存在著半點因為被利用,甚至被刻意利用、出賣之後的憤怒。
正是這樣,才讓人更加不安。
如果震怒、發狂,這才正常啊,偏偏不是這樣,那就太不正常了。
柳竹君看著唐澤,片刻後,道:“此來,並非向你道歉。”
唐澤微微點頭,道:“我也從來不曾這樣想過。”
道歉?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和柳竹君其實有些想象,二人都背負著各自的責任,也都同樣,為了一件事情,可以傾盡自己的所有,誓要完成。
而且,性子皆是執拗的很,柳竹君尤其如此。
她或許心中會感到有些抱歉,但絕不會說出來,對她來講,達成目的最重要,過程如何,她並不會在乎,如此,也就不可能道歉。
而她的道歉,唐澤也不在乎。
但既然來找自己了,唐澤本身,也不是很大度的人。
他不在乎對方是否會道歉,但很在乎曾經的被利用和出賣,即使那個結果極其之好。
柳竹君平靜的道:“半月之後,鬥戰峰上,我與秦風揚一戰,屆時,你來觀看,我會讓你看到,那樣的結果,並不會讓人後悔。”
聽著對方平淡至極的語氣,以及那個態度,唐澤笑了聲,說道:“不好意思了,我應該沒空,你大概也聽說了,鬥戰峰上,我也有一場挑戰,這段時間,要閉關修煉。”
話到此處,話鋒突然一轉:“柳師姐,你此番過來,想必是心中感到害怕了,對吧?”
話音傳來,神色平靜的柳竹君,忍不住的雙瞳緊緊一縮,她很想否認,可是,沒辦法否認掉,因為這是她內心深處,最為真實的想法。
是的,她有些害怕!
離開狩獵場,回去之後,她便打算好好休息,將狀態提聚至巔峰,然後閉關修煉,全身心的煉化法則道果,然後與秦風揚一戰。
然而這個時候,她聽到了唐澤回來的消息,不僅人回來了,而且一點事情都沒有。
那處法則遺跡之地到底有多可怕,沒有人比柳竹君更加清楚。
不要說當下的唐澤,就算是當下的她自己,一旦被法則碎片給吞噬進去,這一生,差不多也是廢了。
可是唐澤一點事情都沒有,這叫人如何敢相信?
但這是事實,不容柳竹君質疑,所以她感到有些害怕了。
唐澤的天賦、性情等等,都在狩獵場中,讓人看了個清清楚楚,趙崖衛等人是如何被淘汰的,陸玄罡又是如何受挫的,孟龍剛如何被淘汰的?
今天的唐澤,她當然不懼,但以後的唐澤呢?
即便隻是今天的唐澤,他都能將孟龍剛給淘汰了,即使這個淘汰關鍵在於嶽書辰,而並非唐澤,這恰恰是證明了,唐澤很善於把握機會。
一旦給了唐澤機會,柳竹君真的不懷疑,自己會在他手上吃大虧的。
更加重要的是,唐澤被法則碎片吞噬之後,還能安然無恙的走了出來,誰都不知道,他從那個過程之中收獲了多少。
這一點,柳竹君尤其擔心。
她的法則道果,在法則遺跡之中誕生,究其根本,與法則遺跡有關。
如果,她有些胡思亂想,如果唐澤得到了那片法則遺跡,那麽,就有可能讓自己的這枚法則道果出現問題,甚至是徹底失去了功效。
這的確是在胡思亂想,法則道果已經結成,也被她摘走了,就不可能還會受到法則碎片如此之大的影響。
但她著實是有些害怕,或者說,她想親自來確定一下,所以,她來了。
聽著唐澤的話,想著這些,柳竹君深吸口氣,緩緩說道:“不否認,我的確有諸多擔心,然則,我也不後悔當天的做法。”
她是在告訴唐澤,為報父仇,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這份毅然決然,唐澤很欣賞,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為了給父母正名,就算丟掉這條命,那又如何?
但是,欣賞不代表就一定會原諒。
唐澤道:“你後不後悔,和我沒關係,你隻需記得,你所做過的事情即可。”
柳竹君道:“當天之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待我與秦風揚的恩怨了斷之後,你需要怎樣還,什麽時候還,你隻需來句話即就行。”
唐澤不覺一聲笑,淡淡的譏諷:“都說人情不好欠,可是柳師姐的這個人情,好像顯得很簡單。”
“我唐澤這條命,就值你所說的,算是欠了我一個人情?”
他沒有陷在法則碎片之中,並且安然歸來,這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這更加不能說,你現在總歸是沒事。
世間中沒有如果一說,但若是最終的這個結果,和現在截然相反呢?
唐澤此生無望踏上武道巔峰,他將再無任何能力為父母正名,今生今世,乃至永生永世,父母是叛逆之人,他是罪孽之後。
這些,僅僅隻是換你柳竹君一個人情,而你柳竹君的這個人情,可以做道哪些?
縱然你柳竹君承諾,未來會幫自身去做自身要做的那些事情,你也真的這樣去做了,唐澤卻不相信。
就像是無法感同身後,就沒辦法真正理解對方的喜與憂,罪子身份隻是背負在自己身上,和你柳竹君半點關係都沒有,你當真,能有足夠的心思去代自己完成這件事情?
不是看不起你,你雖天賦過人,但這件事情,還真不是你有足夠的資格去完成的。
連唐澤自己都沒有足夠的把握,你柳竹君憑什麽?
柳竹君沉默良久後,緩緩說道:“你恨也好,怒也罷,我和秦風揚之間的大戰不容有失,唐澤師弟,你應該清楚對此我有多堅決。”
唐澤淡然一笑,道:“靈院九大頂尖學子的實力,我曾經領教過,那自然就不懼多領教一次,柳師姐,你放手而為,我自會接著。”
柳竹君美眸之中,陡然無盡的寒意在流動。
平心而論,她的確沒有要威脅唐澤的意思,隻是在實話實話而已,她和秦風揚之間的大戰,的的確確不容有任何閃失,你為何,反應會這般大?
然而在那片刻之後,柳竹君神色緩和下來,倒不是她心存愧疚,有所心軟,而是她有些不敢。
因為她不明確,將唐澤逼急了之後,會帶給自身多少的麻煩和影響。
如她自己所說,她和秦風揚一戰不容有失,在大戰之前,就不允許有任何不利的因素出現,這個因素,更不能由自己一手造成。
所以,柳竹君就算是不能忍,也不得不先忍下來。
深吸了口氣,柳竹君道:“話雖不多,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一點,希望,你我都好自為之,先告辭!”
最後一字傳出,柳竹君轉身離去。
比之來時,她的心,輕鬆了不少,也重新穩定了下來。
因為她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唐澤並沒有要在法則道果上拿捏她的意思,盡管太過的平靜,讓柳竹君越發的能夠感受到,唐澤對她不出手則矣,一旦出手,即使是她,都很難承受的下來。
但那是以後,至少在她和秦風揚大戰之前,唐澤不會對她出手。
如此,柳竹君可以有一份安心。
在這份安心之後,柳竹君的心,忽然之間,有了諸多的內疚,乃至是悔意,自己真不應該利用,乃至出賣了唐澤。
倘若時光倒流,一定不會那樣做。
她本來不後悔,亦不內疚,為父報仇,以此為前提,隻要可以報得了仇,什麽都可以做,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現在的內疚和悔意,並非良心發現,而是唐澤對她的一份理解。
不,不應該說是理解,應該說,是唐澤給她的一個機會。
為什麽?答案很簡單,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她父亡,母親雖在世,整日以淚洗麵,活得生不如死,她要為父報仇,而唐澤亦是無父無母,更要為父母正名。
二人都沒有了完整的家,都在這人世間中飄零、孤獨,所以,唐澤給她一個報仇的機會,也僅此而已。
對柳竹君而言,這已經夠了,但能報仇就好,往後餘生如何,陪著母親歸隱山林,從此不在過問世事,不理會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對她母女,或許是餘生最好的歸宿。
唐澤如此,柳竹君隻是因為父仇記掛在心太久,形成了執念,從而顯得冷漠,並非與生俱來的無情,她自然心生了愧疚,有了悔意。
倘若當天,將一切事情原原本本的與唐澤說清楚,最終的結果,會否比現在要好的多?
柳竹君自嘲一笑,事實已然是事實,無從改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