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頭上，父子二人相對而立。
唐明申看著兒子，許久後，道：“你長大了，也成熟了許多，再有兩年的話，就要高過阿爹了。”
“阿爹…”
唐明申擺擺手，道：“你想問的都不用問，我也不會說，總有一天，事情會真相大白，屆時，你自會知曉一切緣由。”
這個話，沒有任何新意，與回答蕭洛圖和蘇臨時完全相同，這是父親最明確、決絕的態度，唐澤無可奈何。
“而過往這些年，未來的多年，你所受到的一切委屈、不公等等，小澤，心中不要有怨恨，和人界無關，與眾生更加無關，倘若你要很，便恨阿爹吧，是阿爹選擇了這條路。”
唐澤聞言，慌忙跪倒在地：“孩兒不敢！”
唐明申伸手扶起兒子，道：“別人家的孩子，都是在父母悉心嗬護下長大，父母都想盡一切辦法，給予孩子最好的，盡最大努力，讓孩子更好更快的成長，我唐明申的兒子，自由孤苦不說，還要受著人世間中的諸多謾罵、惡意，小澤，你可以恨！”
唐澤道：“我從來都沒有怨恨過您和娘親。”
唐明申道：“但是，對人界，心中有太多的恨，是吧？”
唐澤默然了下來。
倘若父母真的背叛了人族，那麽，人界及眾生無論怎樣對他，這都不過分，叛逆之子，還想在人界得到所謂的公平和尊重？這是妄想。
然而個中疑點，明明都可以看到，卻全都視而不見，讓人很難理解和麵對。
甚至某些人，利用他的身份，行卑鄙無恥之事，這樣的人，也配得到他的諒解，他又如何不恨？
唐明申輕歎一聲，道：“小澤，人生在世，往往很多時候，不是你沒得選擇，而是不得不做這樣的選擇，而這，並非是身不由己，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也不得不做的事情罷了。”
唐澤心神輕輕一動，父親這番話，是在解釋著什麽嗎？
唐明申再道：“對你，阿爹隻能說對不起！”
唐澤搖搖頭，他都從來沒有怪過父母，自然也不需要父母的道歉，至於父母帶給自身的那些，身為人子，這是你必須要承擔的，沒什麽好說的。
唐明申又歎了聲，道：“阿爹從來都沒有管過你，也不曾教過你什麽，你卻如此的懂事和上進，你娘親要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說著這番話，唐明申眼中有笑意浮現，卻也有淡淡的擔憂。
唐澤卻是沉默的更加徹底。
母親已去世許多年了，她不像父親，還陪了自己多年，還留有一道意誌在燭天中，至少過往那些年，自己的長大，所經曆的種種，父親都能知曉，母親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知子莫若父，唐明申知曉兒子想的是什麽，他很想告訴兒子，不要胡思亂想，其實你娘親一直都在，但這個話，卻是怎麽都無法說出口。
對兒子的愧疚，大部分原因來源於此。
“我們不說這些了！”
唐明申主動換了個話題，道：“這些年來，都不曾在你修煉方麵，現在還有點時間，你平日裏在修煉上有什麽疑惑等等，和阿爹好好說說。”
唐澤沉吟一會，說道：“修煉上麵，不用您擔心，阿爹，我有一事。”
唐明申問道：“什麽事？”
唐澤道：“您是不是曾經，給過我一樣東西？”
唐明申神情輕動，道：“發現了？”
果然，和父親有關。
唐澤所說的，是體內隱藏極深的那道神秘之物。
他從來都不覺得，那道神秘之物，乃是他出聲時，就伴他而生的，所以，就是後天之物，隻是不清楚它什麽時候跟了自己。
在仔細回想過去的每一個時候，除了幼年時沒有記憶外，其餘的任何一個時候，任何一個瞬間中，就隻有當天，自己前往濁遺山前，在家中和父親一起吃飯。
當時喝了杯酒，隨後就不省人事。
這期間到底發生過什麽，至今都沒有記憶，這也是唯一值得懷疑的點。
如今證實了，果然是父親的原因。
唐明申問道：“它怎麽了？”
唐澤遙看四麵八方，唐明申微笑道：“放心，沒有人可以偷聽到我們父子間說的話。”
即使已經不在人世，僅僅隻是一道意誌而已，仍然有如此的自信和霸氣。
唐澤深吸口氣，暫時先放下心中其他紛擾，旋即沉聲道：“它很好，它也幫了我許多，好幾次的生死危機，都是它幫我度過的，隻是阿爹，有一件事很奇怪，它對人皇殿反應很強烈，對先賢人皇，不但有著極深的忌憚、恐懼，我還隱隱間感應到，那是恨！”
唐明申聞言，虛幻神情大震，對他而言，這是從未有過的震驚，以至於，如他這般地動山搖，天塌不驚的人物，此時此刻，不免失神，甚至是有些無措。
先賢人皇是什麽人？那是拯救了人界，將人界從至暗時代中帶出來的救星，是億萬萬蒼生都敬重至今的先賢。
人界每一個人，從記事開始，都會被教導關於先賢人皇的事跡，目的隻有一個，讓後人永遠銘記先賢人皇，不可忘記他曾經的豐功偉績。
這樣的一位先賢，人界大地，不論是眾生，還是人界天地，又或者其他，對人皇隻有敬重和愛戴，絕無可能會有其他感受。
但那一物，它居然！
它何等的存在，它不可能對先賢人皇感到恐懼，更加不可能會有恨意的，卻偏偏都真實存在。
這不可能！
唐明申問道：“這些，都是真的？”
並非是不相信兒子，而是事關重要，一定要問清楚。
唐澤重重點頭，別說是他，再不懂事的一個人，在這件事情上，都不敢大意。
唐明申長吐口氣，神情凝重時，卻有幾分釋然。
當年無意中與那神秘之物相遇，那個時候，就感覺到了極大的不對勁，隻是一直都搞不清楚，個中的原因是什麽。
今天，終於有了一份明了。
相比起懵懂無知，知曉了這個原因，就不至於關鍵時候措手不及了，也能知曉，該往那個方麵去準備。
可誰能想到，竟是與先賢人皇有關，太過不可思議，也是太大的壓力。
這份巨大的壓力麵前，即使還有時間可以去準備，也仍然讓人感到有種深深的無力之感。
“小澤，這個事，你沒有和其他人說起過吧？”
“沒有，不敢說！”
是的，不敢！
想象一下，在人界中，唐澤擁有一物，竟然對先賢人皇有著極大的敵意，這不要說他本就罪子的身份，哪怕蕭洛圖這樣的聲望，一旦被人知曉此物的存在，後果都不堪設想。
恐怕以明月心的聲望，都未必能安然抽身而退。
畢竟，那是先賢人皇！
唐明申沉吟許久，緩緩說道：“今時今日，想必它對你已經完全認可，這是你的機緣，當年它會選擇你，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年？”
唐澤有些茫然，當年？
唐明申道：“當年我和你娘親遊曆諸天萬界，無意中遇到了它，原本我們無法收取到它，是因為你娘親肚子中的你，才得以讓它跟隨了我們，這也是在你養氣境後，將它給你的主要原因。”
不待唐澤發問，唐明申再道：“我們也很好奇，為何它會選中你。”
這也是唐澤極為好奇的。
體內那道神秘之物，毋庸置疑，來曆極其非凡，莫說是唐澤，哪怕極其平凡之輩，有它相助，成就至尊也不在話下。
如此一物，選擇了自己，原因是什麽？
唐明申接著說道：“今天看到你，或許知曉原因了。”
唐澤馬上問道：“阿爹，是為什麽？”
唐明申道：“你靈元之中，先有混亂，接著雷霆，又是火焰，如今還修煉三轉劫功，誕生了劫力，你有沒有想過，這是怎麽回事？”
唐澤不懂，很茫然。
唐明申道：“天地間，天驕如雲，單就我人界，古時有先賢人皇，至聖先師等人，今有明月心、蕭洛圖，但即便是先賢人皇和明月心，二人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終其一生，靈元可以容納的天地能量精華，也無法超過三種，並且，這三者，還得相輔相成。”
話到此處，唐澤就明白了。
三大天地能量精華，這是極限，所謂相輔相成，指的是彼此之間，沒有抗性。
打個比方，水火不相容，這兩者的精華，就很難將之納入進自身靈元中，僅僅隻是這兩者，或許還能去嚐試，三大天地能量精華，就不允許有這樣的對立能量精華。
可唐澤靈元中，混亂、火焰、雷霆，無不是以破壞而著稱的能量，彼此之間，有著天然的對立，按照世間常理，它們不可能被同時納入進靈元中。
除了這三者外，如今更有了劫力，這等於是，第四種能量了。
唐澤以前一直以為，隻要有足夠機緣，能遇到天地能量的精華，並且自身也有手段，就可以將之納入自身靈元中，卻原來不是。
那為什麽，自己會這般特殊，可以做到他人所不可能做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