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最盡頭,殿宇下,站著連北韜,以及一位黑袍老人,後者,乃東淵靈院的一位長老,而且排名很靠前,也唯有如此,他才有資格,給予連北韜足夠的支持。
無數視線注視下,連北韜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受,不過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遙看前方,環視左右,連北韜抱拳,道:“諸位師長,諸位同門,此番用這樣的方式請大家過來,屬實是有些不妥,但事關重要,弟子不得不如此做。”
敲響鍾聲,這是當靈院遭遇重大事故方才出現的緊急信號。
其他人不知,連北韜心知肚明,他此次所謀之事,其實隻是他對唐澤的一個針對,盡管說,事關明月心,便是人界頭等大事,但終究是,他接下來的話,並非是事實。
他這個話,說的有些前後不一,既然事關重要,敲響鍾聲就是應該,又為何屬實不妥?
這便是連北韜的聰明之處,稍微留了一個餘地,等事後明月心追究的時候,也好有轉圜的可能。
隻是他真的太不了解明月心,更加不清楚,在明月心心中,唐澤是何等的位置。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麽話,趕緊說。”
人群最前方的某一處,一位老者冷漠的出聲。
這個話的潛意思就是,說連北韜小小年紀,沒有太多分寸,靈院的鍾,豈是這般隨意能敲的?
東淵院長都不曾現身,還有什麽大事?
黑袍老人看了對方一眼,淡淡道:“諸位既然已經來了,就不妨耐心點聽北韜把話說完,朱正,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嘿!”
被不軟不硬的懟了一句,名為朱正的老者非但沒有動怒,反而更加陰陽怪氣起來:“老夫倒是有這個耐心,就怕你東淵靈院的小輩不知輕重,搞一些亂七八槽的事情來。”
人界九域,九大靈院,都是人界的搖籃。
但即便是人界如今很艱難,內部之間,也依然有諸多的爭鋒。
九大靈院,誰不想讓自身所在靈院成為人界第一?
多年來,東淵靈院越發的如日中天,尤其最近這些年,前有蕭落圖,後有明月心,這份氣運之盛,已經讓其他靈院自愧不如。
而今,連北韜敲響了這樣的鍾聲,這也算是逮住了一個機會,自會讓人忍不住的奚落。
連北韜麵色不變,遙看著世人,道:“就在前不久,我親耳聽到了一些話,而且,還是對方當著我的麵承認,個中之意思,想想就讓人很不安,所以,不得不請諸位師長、同門前來。”
那朱正揮了揮手,冷漠道:“廢話少說,直入正題吧!”
連北韜也不惱,視線微微一動,落在了南臨靈院一眾人的身上,然後說道:“此前,我在明月心師妹清修之地,見到了一人,是的,就是唐澤!”
這個事,不曾引來眾人太多的震驚,畢竟,明月心在山門處,隻為等候唐澤之事,世人全部知曉。
然則話又說回來,明月心清修之地,世人都聽說過,少有人去過,唐澤卻能被直接引領過去,在場天驕們,若說不羨慕,絕無這個可能。
南臨靈院眾人聞言,神色皆是一沉,蘇臨淡淡道:“就這樣的事,也值得你這般興師動眾?”
今天,才剛剛到東淵靈院啊!
但就是在今天,已經有人,開始針對,甚至設計唐澤了。
連北韜道:“蘇臨師兄是吧,還請不要著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見到唐澤之後,我隻問了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喜歡明月心師妹?”
“唐澤明確回答,是!”
短短幾句話中,所表達出來的這個意思,在瞬間之中,猶若風暴般,引爆了全場。
主殿最高處,那一襲如仙子般的少女,琉璃般的雙眸之中,已然折射出無盡的殺意,在她眼中,連北韜已經是個死人。
不,如果不是東淵院長阻攔,連北韜馬上就會死。
“丫頭,稍安勿躁!”
東淵院長淡淡道:“連北韜的性子你雖不了解,但他必然不是一個無腦之輩。”
用這樣的方式去針對唐澤,連北韜就真不怕明月心找他算賬?
明月心清冷道:“院長,事情發生的越多,待我出手的時候,便也越加淩厲,您可想好了。”
東淵院長微微苦笑,如今也算是發現了,當事涉唐澤時,明月心就不複往日的平靜。
看起來這並非好事,明月心畢竟是人界的希望,人族的未來,她必須時時刻刻的保持著絕對的冷靜,才能更好應付諸天萬界的虎視眈眈。
然則於私而言,從私人感情上來講,這卻是明月心的好。
她小小年紀就背負著振興人界的責任和希望,那個壓力太大了。
大到如今,她不願意去親近任何一人,即使是她至親的人也不例外,她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近兩年來,東淵院長看著她成長,卻也看著她的心,越來越清冷,最終如深淵,如死水,不起絲毫波瀾。
現如今,有唐澤出現,讓她平靜如水般的心,可以湧現出絲絲的漣漪,這是最大的好事。
不過,少年男女之間,當真已經有那樣的感情萌芽了嗎?
“豎子可惡、放肆、該死!”
偌大的廣場上,有如此的怒喝之聲響起,是那個名為朱正的老者。
此時此刻,他須發盡揚,衣袍無風自動,毫不懷疑,倘若唐澤在這裏,他或許會立即出手將唐澤給斬殺。
安道全冷冷道:“朱正,如果你不會說人話,那便閉嘴。”
朱正森然道:“竟然喜歡聖女,這難道,還不該死?”
“喜歡心兒,便是該死了嗎?”
遠處,傳來了唐澤的聲音。
距離還有些遠,然則,也已經讓唐澤清晰至極的感應到,來自廣場之中,諸多的惡意,甚至是殺意。
連北韜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他的的確確,可以讓自己看到最真實的人間。
但連北韜根本就不知道,最真實的人間,自己早就看過多次,而此番願意配合連北韜,為的也隻是減輕明月心的壓力罷了。
將更多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明月心承受的相應就會小上許多,這麽簡單的道理,連北韜怎麽就不懂呢?
當然,不是連北韜不懂,他隻是想看到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罷了。
從這個方麵來講,二人也算是有共同目標。
聲音傳來,其人到來。
朱正的殺意,湧動的越發凶猛:“一介罪子,竟敢喜歡聖女,你不該死,誰該死?”
這般殺意中,其實是隱藏著朱正絲絲的恐懼。
無他,心兒這個稱呼!
放眼整個人世間,又有多少人,可以這樣稱呼明月心?
唐澤為什麽可以?
單從這一點上來講,就已經讓世人知曉,唐澤和明月心之間關係匪淺,如此,這般對唐澤發難,當真沒有問題嗎?
隻是害怕也好,什麽都好,朱正也甘願當這個先鋒,他同樣有一定的底氣。
安道全攔下了朱正,蘇臨等人立即將唐澤拱衛在中心,雖說這裏是東淵靈院中,不大可能有人敢眾目睽睽之下擊殺唐澤,卻也不得不防。
“唐澤師弟,此人名為朱正,來自洪崖靈院!”
洪崖域的洪崖靈院…唐澤已然心知肚明!
當天徐百川遣褚懷憲來殺自己,最後有至尊強者出現,那位至尊強者名為安於海,出身洪崖域。
個中的關聯,就是這麽簡單。
唐澤拒絕了眾人的好意,從中走出,走到了大庭廣眾之下,感受著那諸多的惡意、不忿,他輕笑了聲:“我為何,就不能喜歡心兒?”
主殿最高處,明月心黛眉緊緊一蹙,聰慧如她,業也猜到了這一場風波到底是為了什麽。
朱正暴喝:“放肆!”
唐澤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什麽時候,人界連說一句實話都不允許了?”
朱正喝道:“你是罪子,你什麽身份?”
唐澤道:“我是罪子不假,但什麽時候,人界已經連道理都不能講了?”
“倘若處處以身份來論,我唐澤,為何能在這裏出現?”
“如果處處講身份,你是在告訴世人,我人界擇選人才,依靠的並非是自身的能力,而是各自的出身,對嗎?”
明月心心神再度波動了一下,唐澤從來都不是一個伶牙俐齒之人,相反,他很木訥,也不太愛講話,但今天,言語卻是如此的犀利。
他這是在誠心的,要吸引到世人的目光。
唐澤,你不用這樣啊!
明月心已然無法克製了,東淵院長淡漠道:“丫頭,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不妨,就把事情鬧的更大一些,如此,也好讓一些老家夥們好好的看清楚,如今的人界,已不是他們倚老賣老的時代了。”
意思很簡單,讓明月心借這一次機會,好好的整頓一下人界的不良風氣。
既然要出手,那就出的徹底一些,讓世人好好看一看,所謂的聖女,到底是否名副其實。
罪子?
難道世人都忘記了,人界大地上,已經沒有唐澤這個罪子了嗎?